陰冷的水牢內(nèi),原本心如死一動不動的少年,如同看到了希望,他掙著鎖鏈。
他以為她是來救他的。
她的神情漠然,低聲說道,“你不該無情無意殺了他?!?p> “師姐,我早就知道我身上壓制內(nèi)力的毒是師父下的,如果該動手早就動手了,我不怪他,他是你的父親,我們就要成親了,我又怎會殺他!”他撕心裂肺的向她解釋著。
江清玄捂住了耳朵,再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神情痛苦,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誰知他是不是又在利用她。
想逃脫出去,他現(xiàn)在變成這樣陰險狡詐都是她的錯,是她識人不清,是她執(zhí)意要收養(yǎng)當(dāng)年的嬰孩,親眼看到了父親的死亡,難道還不夠嗎。
“不是你,又是誰下的毒!你到如今還在騙我?!?p> 江清玄抽出歸云,那兩把劍本是一對,卻因命運與落拓分離。顧良喜閉上了眼,他以為她是來放他出去,可未想到她根本從未信他,是啊,師父死了,師姐現(xiàn)在一定很痛心,她一定很后悔吧,后悔當(dāng)年救了我,后悔將我養(yǎng)大成人,后悔……嫁給我。
原來,這就是我的歸宿,殺死了父親,現(xiàn)在要被最愛的人所殺。
劍刺入骨,寒涼幾分。
感受不到痛,身體是僵硬的,心也是僵的,被最親至愛的人所傷,他在想父親死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難過呢,因果循環(huán),也許這就是天道的報應(yīng)。
江清玄拔回劍,他胸口流出的血噴灑入了水中,溫?zé)岬难诤涞乃掀鹆艘粚影嘴F。
顧良喜不舍看著她的眼睛,就算生命最后一刻,他也不會怪她,唇邊流出一道血跡。可,她還是手下留情了,留了他的性命。
劍刺偏了三寸。
她下不了手!
早知道會下不去手,可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沒想到心中會這般難受,她真是沒用,報不了仇,難道父親就枉死了嗎,江清玄心中一陣凄涼。
“當(dāng)日的茶水是喜婆遞過來的,我并未經(jīng)手,師姐,這其間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引起你我反目,是誰會想會想害我,是誰害我……”眼前閃過一個個的江湖人,他們面目是那樣猙獰,他從沒感受到他們口中口口聲聲的俠義,甚至不如在魔教父親帶來的溫暖。
有新的衣衫穿,病了有老大夫前來診治,有可供容身的房子住,再也不用睡草席,有人關(guān)心的日子。
可是他竟然殺了自己的父親,永遠(yuǎn)也贖不了的罪孽,思到此處,他痛苦的捂著頭,彎腰跪在水中。
她淚眼婆娑,搖頭看著他,想去扶他,可是伸出的手指,懸在半空。
心痛如刀割。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嗎!我不殺你,可武林同道不會饒過你的,天羅教的人,如果敢來,就讓他們有去無還好了!”
當(dāng)初拿到手時溫軟的嬰孩。
長大的少年,說要娶她的少年,和此刻,穿著喜服的他交融在一起,是那樣分明,蒼天戲弄。
女子握緊了手中的劍,她已不再是昔日那個溫婉的女子。
顧良喜心中惘然,十七載的恩義,換來她如今的決絕,他嘆息道,“師姐,你從小在門中長大,不知方外天地,這世間不是非黑即白,無論你心中如何恨我,教中有些人是無辜的,他們也有妻兒子女,聶柳多次救我于危難,瑛姬為教中打探消息,她從未傷過人命,教中那個老大夫,對我有恩?!?p> 她凄厲著質(zhì)問道,“恩情,那你呢,我父親將你養(yǎng)大,你可有顧及恩情,我當(dāng)初就讓你不要與魔教的人接近,可你呢,不聽勸阻,執(zhí)意要去認(rèn)那個魔頭當(dāng)父親?!?p> 耳邊傳來她絕情的話語,他想向她解釋,他沒有這樣做,魔教也有很多好人,可是她認(rèn)定了他就是殺死師父的兇手。
聶柳雖然嘴上強硬,可他們一定會來救他的,那位君莊主他們肯定設(shè)下了陷阱,就等他跳進(jìn)來,到時候局面無法控制,眼前的一切!該如何逃脫這困局。
“現(xiàn)在都是你咎由自取!看你在水牢里的樣子,相信不用動手,過不多久也會死了?!?p> “師姐,師姐??!你放開我,你聽我說!”這繁瑣的鏈子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父親的仇終會得報,想到此處,她冷著面容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只是轉(zhuǎn)身的那一瞬,淚水無法自抑的落下來。
“師姐?。 ?p> 少年的喊聲漸弱,水牢的門緩緩關(guān)閉,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門外。
劉公子父子早就在外面等候,見江清玄劍尖染血,出來后忙迎上去。
“師姐,那個小子招了沒有,就是他殺了師父,居然還敢狡辯,他有沒有說邪龍譜究竟藏在何處?!眲⒐逾^鼠目,探聽的問道。
話音說了一半,卻未想一劍橫過來,劍身散發(fā)著青光,鋒利無比,劉公子嚇的面無人色,生怕自己脖子上多了條口子,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清……清玄師姐,您這是為何……別,別殺我?!?p> “我告訴你,他要是輕易死了,我第一個先殺了你!”江清玄看了一眼劉上風(fēng),冷聲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父子打著什么鬼主意。”
劉上風(fēng)也跪在地上,三角目和額頭上的皺紋,擁擠到了一處,他抱著江清玄的腿大聲哀求道,“江姑娘啊,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你萬不可拿我們父子撒氣,邪龍譜就是這小賊藏起來的!現(xiàn)在還不承認(rèn)?!?p> 劉公子連連點頭保證,“是啊,清玄師姐,我們是斷不會做那些歪門邪道做的事的,是怕這小子將來會為禍武林?!?p>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劉公子心里恨極了顧良喜,他得到了上乘的內(nèi)力不說,還搶了師姐,如今還有佳人為他掛懷。
將劍回鞘,江清玄也在心中思索,從未聽過良喜,有什么功法譜子,反倒是劉公子他們處處欺壓于人,他如果有也不會從魔教回來后才內(nèi)力大增。
就算有,他又如何會不讓她知道呢,他肯定像個孩子一樣跑過來。
向她上交自己得到的新功法。
思及此處,江清玄忙拋開腦子里不該存在的念頭,她對著劉上風(fēng)這老狐貍問道,“你有什么證據(jù),認(rèn)定那邪龍譜在他的手中?!?p> 劉上風(fēng)見江岸的獨女,這個江湖中人傳言溫婉聰慧的女子問話,忙思慮后回答,“江姑娘,我知道你從小與他一起長大,有感情在,可是他現(xiàn)在連門主都?xì)⒘?!他對你說的話就一定都是真的嗎。”
“休要胡言,我對他只有恨意,他既然已選擇加入天羅教,就不在是極劍門中弟子了,可邪龍譜之事還需再議,不要被有心人得到?!?p> “唉。師姐,還需要再議什么,那魔功顧修肯定是傳給他了,我們只要毒打他一頓,還有什么不說的”。
江清玄又氣又怒,又拔出了劍來對準(zhǔn)了劉公子的脖子,劉公子只好閉上了嘴。
“我們乃是正道人士,怎可逼問刑訊,做這等下作之舉,再說了,他是你的同門,就算做了不忠不義的事,也不該如此對他?!?p> “好好好,師姐,我再也不敢了,可您不也是?!眲⒐邮中⌒牡闹噶酥笟w云劍“刺了他一劍嘛?!?p> “他殺了我的父親,我自是有理由殺他,武盟中有理由審判,可你們?!彼脛︿h指了指劉公子和跪伏在地的劉上風(fēng)父子。
“若是敢動他。我讓你們?nèi)祟^落地!”
江岸死后,她變的狠厲無情,劉上風(fēng)雖是萬刀門的護(hù)法,可還是不能與整個極劍門為敵,更何況還有個癡心于江清玄的無妄山莊莊主。
“江姑娘,不敢不敢,您放過我兒吧,刀劍無眼,為那魔教孽子動氣也是不值啊?!?p> “好,劉上風(fēng)劉護(hù)法,你們好好看著他,如有閃失,唯你們試問。”女子的話霸氣無比。
劉上風(fēng)父子不敢惹她,忙點頭稱是。
江清玄提劍回到父親常閉關(guān)的山洞內(nèi),女子面容冷峻,冷靜下來后她思索著,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明明答應(yīng)我,會守善心,又怎么會在大喜之日行兇殺人。
事到如今。沒什么好說,過些日子就是武盟對他審判,到時自有分曉。
盯著江岸練功的蒲團,遺物尤在,可人卻永遠(yuǎn)不在了,淚水流過臉龐,她從小就沒有母親庇佑,父親待她十分寵愛,想要什么東西都會得到,甚至在她只是一時興起,想要收養(yǎng)魔教教主的兒子,他都同意了。
仔細(xì)看去,那蒲團上,似乎有一處突起。她突然想到在多年前,智圓大師給了父親一本易筋經(jīng),她心心念念想讓他不再被門中弟子欺凌,他們一直看不起他出身孤苦,她是知道的,又怎會不知呢?
可是父親對良喜心存偏見,一直不肯拿出來。
江清玄走過去,拆破了蒲團,其中居然藏著一本書,她自可笑道,“現(xiàn)在,他學(xué)了更上乘的內(nèi)力,武林中怕是再沒有人能與之匹敵。怕是更用不到了吧?!?p> 父親啊,您又何必呢,將它藏了這么多年,江清玄看著手中的書本,愁緒萬千。
似乎是下意識的,無意順手翻開了一頁,突然,想到了什么,以為是憂傷過慮看的眼花,她忙翻回去,看清后,書脫手滑落到了腳邊。
風(fēng)吹過掉落在地的書譜,正面上赫然書著三個大字,邪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