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舟第一次將心里積壓多年的苦楚一掏而盡。
他覺著心里快活了不少,但伴隨而來的,是那些同回憶一起紛擁而上的悲傷。他不斷回想起自己娘親整日以淚洗面的模樣,一遍又一遍體會著他的名字帶給自己的深深屈辱。
就在他快要淹沒溺斃在這些回憶中,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即將跌入昏暗深淵的時候,一雙溫軟的小手卻忽然撫上了他的額頭。
葉孤舟心下一驚,等猛然回神過來,只見常安樂正專注地將他額前的濕頭發(fā)仔細(xì)理到腦后。
常安樂似乎并未受葉孤舟悲傷的情緒影響,自顧自邊整理著他的濕發(fā)邊輕輕說著:“葉公子,雖說當(dāng)下時節(jié)仍是盛夏,但到底你是下了水容易著涼,你的頭發(fā)濕透了,這樣貼著額頭可不行,萬一明早起床頭痛可就遭了……”
葉孤舟忽然就不知道怎么接話了,任由著一雙靈巧的手在他頭上翻上翻下。
常安樂以為他是覺得不妥當(dāng),忙解釋道:“葉公子,這會兒你也別太在意禮節(jié)約束了,眼下不讓你傷風(fēng)寒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我想咱們也一起入了水救過人,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說話間,常安樂已經(jīng)將他的濕發(fā)理順,隨后揭下披在身上的布料,翻了個面兒,一股腦地披在葉孤舟身上,用力緊了緊,把他裹在其中。
葉孤舟只覺周身一暖,常安樂靠他很近,整理著布料,把他裹得更嚴(yán)實(shí)些。
心,忽然就跳快了不少,此刻常安樂的呼吸他都能感覺到,叫他頓時有些口干舌燥,舉足無措。
常安樂忙活完又拉著葉孤舟往太陽底下挪了挪,然后才將自己的將裙擺挽起,擰了擰水。
這下輪到葉孤舟披著五彩花布有些傻兮兮地坐著。只聽見常安樂輕輕問了一句:“葉公子,這個名字你是格外不喜歡么”
葉孤舟正想著剛剛常安樂鼻息噴在他臉上的感覺,忽地聽到她這么問有些怔。
可卻見常安樂鋪開了裙擺晾了晾,轉(zhuǎn)過頭對著他認(rèn)真說道:“孤舟這個名字,我卻覺得挺好……”
葉孤舟神情疑惑萬分又驚愕不定,過后卻又了然道:“小樂樂,你不必硬要安慰我…..”
常安樂卻是問道:“葉公子,你喜歡看賽龍舟嗎?”
未等他回答,自己卻先羞澀一笑:“我打小就喜歡看賽龍舟。小時候每到端午,更是纏著爹爹帶我去湖邊,那時候我頂喜歡坐在我爹爹肩頭,可神氣啦,看著上百條龍舟在湖里你追我趕,總覺得新鮮又熱鬧……”
說到此,常安樂又不好意思道:“今年的端午節(jié),你也是知道的,為此我還牽出些事端……”
想起前段時日腦袋纏一圈紗布,光榮負(fù)傷的常安樂,葉孤舟無奈嘆氣道:“我都記著呢…..”
常安樂有些微窘,抿嘴一樂,但立刻又道:“我最喜歡看的,是比賽快要決出勝負(fù)的那一刻。經(jīng)過初始段激烈地你爭我趕,逐漸有一只龍舟脫穎而出,劃在最前頭,把一眾船只都甩在后頭了。
說到這,常安樂頓了頓,看向葉孤舟,似意有所指:“最快的那艘龍舟,船尾推開一圈圈水紋,其他船只再也趕不上了……其實(shí)那一刻,遠(yuǎn)遠(yuǎn)看去,它也是孤零零地獨(dú)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