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舟心下猛然動了動,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常安樂想表達什么。
常安樂好似跟他閑聊一般繼續(xù)絮絮說道:“葉公子,你知道嗎,沒有其它船只跟它齊頭并進……但是就是這么一艘孤舟,即將拔得頭籌之際,船上的水手卻絕不含糊,比任何一條落后于它的船只都更拼命——水手把船槳揮動得更加迅速賣力,舵手把鼓聲擂得震動天地——因為他們知道度過了一段孤獨無人并肩的時間后,就快勝了……”
末了,常安樂就這么定定地看向他,眼中滿是懇切溫暖:“葉公子,我爹常說,名字不過就一個稱呼而已——寓意好的,自叫人打心里舒坦高興,要實在覺得不妥當(dāng)?shù)?,那就心里少想少少盤算,人還能被一個名字給左右一輩子么?孤舟,孤舟,聽上去雖孤獨冷清……但是你想啊,江中一葉獨行的小舟,誰說不能暢游大海,徜徉至天際呢……”
葉孤舟就這樣裹在一團五彩花布料里,看著常安樂越說越閃亮的眸子,竟是一刻也移不開眼睛。
她在勸他,他知道。
縱使常安樂用了最妥帖最溫和的一種方式,怕他難堪怕他觸景生情,不惜另辟蹊徑,把他比作孤獨卻勝出比賽的龍舟。他心里明白,面前的這個傻姑娘,就這樣絞盡腦汁又小心翼翼安慰自己。
常淵和秦云陌趕至岸邊的時候,就看到常安樂和葉孤舟兩人渾身濕透,癱坐在地上,只是二人神色倒并無慌張恐懼,反而是一臉釋然平和。
常淵心疼自己閨女,上前就是用急拿出門的棉被把常安樂緊緊裹住,嘴里少不了叨叨幾句“天老爺”,“嚇?biāo)纻€人”。念叨得常安樂連連告饒保證再也不冒這種險了。
秦云陌臉色卻不是太好,剛剛在遠處,他就看到常安樂與葉孤城在交談著什么,葉孤城聽得欲言又止,眸色晃動不已。
秦云陌有些后悔,為何偏偏今日常安樂入水救人他不在身邊?本以為暗中派駱甲駱乙保護著她便高枕無憂了,為何今日卻偏偏還是出了紕漏?
最最令他不安的,是葉孤舟的眼中的熱烈意味,秦云陌太熟悉了。
常安樂就像是一塊掩埋于塵土之下的瑰寶,初識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同,不過只是一個面點手藝頗好的姑娘罷了。做事認真一板一眼,偶爾逗逗她倒也有些趣味;可一旦你和她處得愈久,愈能覺著她的與眾不同,她的一板一眼中顯示出來的都她為人處世的原則。你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她讓人興趣漸濃,移不開眼睛……可偏偏這個傻姑娘又不自知,只要是她覺得值當(dāng)?shù)?,不顧一切地對別人好……
常安樂轉(zhuǎn)頭看到秦云陌也來了,立在一旁神情嚴(yán)肅又不知在想什么。
不禁請求道:“秦公子,雖有荀大哥在,可否麻煩你派人去看看詩詩姐?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她有著身孕還落了水——我實在是不放心……”
雖然很想告訴她,駱甲那邊來的消息,聶詩詩已經(jīng)無大礙了。雖然很想問問她好不好,很想強制也帶她去醫(yī)館找大夫瞧瞧……但此時面對常安樂的請求,秦云陌沉吟一刻,還是應(yīng)了一聲好,便轉(zhuǎn)身而去。
常老爹的念叨沒有停,常安樂只得堆起笑容又哄又撒嬌。
葉孤舟默默看著面前朝朝囔囔的父女倆,心中卻是更難以抉擇,反復(fù)艱難地問著自己,常安樂,你這樣,叫我如何能夠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