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當視線對上程宇那雙深邃的、不再冰冷、而是盛滿了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的眼眸時,她瞬間清醒!
“你醒了!”她猛地坐直身體,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喜和擔憂,“感覺怎么樣?傷口疼不疼?要不要叫醫(yī)生?喝水嗎?”一連串的問題急切地拋出來。
看著她這副緊張的樣子,程宇蒼白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一個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弧度?!啊瓫]事?!彼穆曇粢琅f沙啞虛弱,“別擔心?!?p> 緩緩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和肩頭厚厚的繃帶,想起那刺目的鮮血,鼻子又是一酸。她強忍著淚意,拿起旁邊的棉簽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潤濕他干裂的嘴唇。
程宇安靜地任她動作,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病房里很安靜,只有棉簽摩擦唇瓣的細微聲響和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做完這些,緩緩放下棉簽,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從口袋里,拿出了那個屏幕碎裂的舊手機,輕輕放在程宇的枕邊。
程宇的目光落在那個舊手機上,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
“這個……”緩緩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倒下前……塞給我的。我……我看到了。”
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直視著他深邃的眼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聲音帶著巨大的委屈、心疼和遲來的質(zhì)問:
“程宇……五年前……倫敦下雨的那晚……后背縫了十七針……很疼……”
她的聲音哽咽住,深吸一口氣,才艱難地、一字一頓地繼續(xù)問道:
“但更疼的是……想我……對嗎?”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要一個人扛著?”
“為什么……寧可讓我誤會你冷漠無情……也不肯讓我知道……你也會疼……你也會……想我?”
積壓了五年的委屈、等待的煎熬、重逢后的患得患失、被他反復推開的痛苦,還有此刻看到他重傷躺在病床上的心疼和后怕……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隨著那條遲到了五年才被發(fā)現(xiàn)的短信真相,如同火山般徹底噴發(fā)!淚水洶涌決堤,瞬間模糊了視線。
程宇看著她崩潰的眼淚和眼中深切的痛苦,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撕裂!那道被強行塵封的、血淋淋的傷口,連同五年前倫敦雨夜的冰冷、劇痛和絕望,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眼前。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像是要咽下所有的苦澀和艱難。插著留置針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他看著她,那雙總是深邃難測、或冰冷或壓抑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翻涌著痛苦、掙扎、以及……一種近乎脆弱的赤誠。
“……因為……不敢?!彼K于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礫中磨出來,帶著血絲,“不敢讓你知道……我是那么……不堪一擊?!?p> “不敢讓你看到……那道……丑陋的疤……”
“不敢讓你……卷入我的……危險和麻煩……”
“更不敢……讓你知道……”他艱難地喘息著,深邃的眼眸緊緊鎖住她滿是淚痕的臉,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勇氣,一字一句,清晰地、緩慢地、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說出了那句深埋心底、從未敢宣之于口的執(zhí)念:
“我……非你不可。”
“非你不可?!?p> 四個字,低沉,嘶啞,卻如同驚雷,在寂靜的病房里炸響,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重重地砸在緩緩的心上!
所有的哭泣,所有的質(zhì)問,所有的委屈和心碎,在這一刻,都被這四個字帶來的巨大沖擊力瞬間凝固了!
緩緩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呼吸,只是睜大了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的男人。他剛剛說了什么?非她……不可?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她從未想過,能從程宇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這個驕傲、隱忍、習慣性推開她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撕開了所有偽裝,露出了最脆弱也最赤誠的內(nèi)里,說出了……近乎告白的誓言?
程宇看著她震驚呆滯的樣子,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近乎慘淡的自嘲,他別開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絕望的釋然:“嚇到你了?還是……覺得惡心?像我這種人……”他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不!”緩緩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堅定。她猛地撲到床邊,雙手緊緊抓住他沒有受傷的右手,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砸落在他手背上。
“沒有惡心!沒有嚇到!”她用力搖頭,眼淚紛飛,“我只是……我只是心疼!心疼你一個人扛了那么久!心疼你受了那么重的傷卻不敢告訴我!心疼你……明明那么在乎,卻要一次次把我推開!程宇!你這個大笨蛋!大傻瓜!”
她泣不成聲,積壓了太久的情感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你以為推開我就是保護我嗎?你知不知道這五年我是怎么過來的?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冷漠的樣子,我這里有多痛!”她用力捶著自己的心口。
“我害怕……緩緩……”程宇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他反手用力回握住她冰涼顫抖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我怕你看到我的黑暗,怕你后悔,怕你……像今天這樣,因為我受傷……更怕……失去你?!弊詈笏膫€字,輕得像嘆息,卻重逾千斤。
“不會的!”緩緩用力回握著他的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通紅的眼睛直視著他,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勇氣和決心,“程宇,你給我聽好了!我徐緩緩,不是溫室里的花!我不怕你的黑暗!不怕你的傷疤!不怕那些麻煩!我唯一怕的……是你什么都不告訴我!是你把我推開!是你……不要我!”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那句在她心底盤旋了無數(shù)個日夜、卻始終不敢確認的話:
“我也……非你不可!程宇!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非你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