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的保安和老師已經(jīng)聞訊趕來，開始組織救援和疏散。
“這邊！這里有人受傷了！”余涵在外面焦急地大喊。
很快，救援人員小心翼翼地清理開障礙物。當(dāng)看到程宇后背那一片狼藉和刺目的血跡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先生！你別動！你受傷很嚴(yán)重！”救援人員急忙上前。
程宇這才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緊繃的身體驟然松懈下來。他依舊緊緊握著緩緩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撐點(diǎn)，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順著緩緩的身體，緩緩地、沉重地向地面滑去。
“程宇！”緩緩驚恐地抱住他下滑的身體，跪坐在冰冷狼藉的地面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到他緊閉的雙眼，慘白的臉，還有那刺目的、不斷蔓延的鮮血……
“別睡！程宇你看著我！別睡！”她用力拍著他的臉，聲音帶著哭腔和從未有過的恐懼。
救護(hù)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yuǎn)及近。
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程宇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里，是緩緩布滿淚水的、寫滿驚恐和擔(dān)憂的臉。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化作一個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唇形：
“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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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急診室，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程宇趴在移動病床上，后背的傷口已經(jīng)被緊急處理過，纏上了厚厚的繃帶。麻藥的效力讓他暫時感覺不到劇痛，但失血和撞擊帶來的虛弱感依舊強(qiáng)烈。醫(yī)生正在跟趕來的崔皓交代情況：“……萬幸！沒有傷到脊椎和內(nèi)臟！主要是左側(cè)肩胛骨下方開放性創(chuàng)傷，肌肉撕裂比較嚴(yán)重，還有幾處玻璃劃傷和軟組織挫傷。失血有點(diǎn)多，需要住院觀察幾天，防止感染和并發(fā)癥……”
蘇念凡接到崔皓電話也匆匆趕來，看到兒子的樣子，眼圈立刻就紅了，抓著緩緩的手不住地道謝：“緩緩！多虧了你！多虧了你?。 ?p> 緩緩臉色蒼白地站在一旁，身上還沾著程宇的血跡，整個人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她看著病床上閉目昏睡、臉色蒼白的程宇，腦海里全是他在坍塌瞬間不顧一切撲過來、用身體死死護(hù)住她的畫面，以及他倒下前那句無聲的“別哭”。
那種被強(qiáng)大力量完全庇護(hù)的感覺，那種在生死關(guān)頭被他毫不猶豫地置于首位的震撼，還有那刺目的鮮血帶來的巨大恐慌……徹底擊潰了她所有偽裝的平靜和試圖劃清的界限。
什么放棄，什么不必再見……在那一刻，都成了最可笑的自欺欺人。
“阿姨……”緩緩的聲音沙啞哽咽，“是……是他救了我……”
“傻孩子，你們是互相救贖！”蘇念凡抹著眼淚，看著兒子，又看看緩緩，眼神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
這時，護(hù)士走過來：“家屬請讓一下，病人需要推進(jìn)病房觀察了?！?p> 程宇被推進(jìn)了VIP單人病房。蘇念凡和崔皓跟著去辦理手續(xù)和處理后續(xù)事宜。病房門口，只剩下緩緩和驚魂未定、手臂上也有幾道輕微劃傷的余涵。
余涵看著緩緩失魂落魄、滿眼都是病房方向的樣子，臉上陽光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苦澀和了然。他沉默了一會兒，將那個裝著圍巾的紙袋輕輕放在緩緩旁邊的椅子上。
“緩緩……”他開口，聲音有些干澀，“這個……還是送給你。不過，我想……我明白你的答案了?！彼粗従徏t腫的眼睛，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他……很在乎你。比我想象的，更在乎。剛才……他撲過來的樣子……我做不到。”他坦然地承認(rèn)了自己的后怕和那一刻的遲疑。
“余涵，對不起……”緩緩看著他，滿心愧疚。
“不用說對不起?！庇嗪瓝u搖頭，笑容里帶著釋然，“感情沒有對錯。祝你……幸福。”說完，他深深地看了病房門一眼，轉(zhuǎn)身，背影有些落寞地離開了。
走廊里恢復(fù)了安靜。緩緩靠著冰冷的墻壁，慢慢滑坐到椅子上。手里，還緊緊攥著程宇倒下前塞給她的……一個東西。
她攤開掌心。
是那個舊手機(jī)。
那個屏幕碎裂、邊緣磨損的舊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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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心電監(jiān)護(hù)儀規(guī)律的“嘀嗒”聲。窗外，大雪紛飛，將世界裝點(diǎn)成一片純凈的銀白。
程宇在麻藥效力過后醒了過來。后背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綿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蹙緊了眉頭。他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然后，目光落在床邊。
徐緩緩趴在他的病床邊，睡著了。她側(cè)著臉，枕著自己的手臂，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睫毛濕漉漉的，顯然哭過。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微微蹙著，一只手還無意識地輕輕搭在他沒有受傷的右手手背上。
窗外透進(jìn)來的雪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有種易碎的脆弱感。她的呼吸很輕，像只疲憊至極的小獸。
程宇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揉了一下，又酸又軟。他不敢動，怕驚醒她，只是貪婪地、近乎癡迷地用目光描摹著她的睡顏。從她微蹙的眉心，到挺翹的鼻尖，再到有些干澀的、還帶著一點(diǎn)結(jié)痂痕跡的唇瓣……
他想起了坍塌瞬間她驚恐的尖叫，想起了她被自己按在懷里時身體的顫抖，想起了她抱著他哭喊“別睡”時的恐懼……還有，她此刻毫無防備地守在床邊的樣子。
一股強(qiáng)烈的、夾雜著后怕和失而復(fù)得的巨大情感洪流，沖垮了他心中最后那點(diǎn)名為“推開她”的固執(zhí)堤壩。他害怕失去她。比害怕那些黑暗和危險，更害怕失去她。當(dāng)那些玻璃和金屬砸下來的瞬間，他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選擇——保護(hù)她，不惜一切代價。
他慢慢地、極其小心地，用沒有受傷的右手，反手，輕輕覆上了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微涼的手。指尖傳來她細(xì)膩皮膚的觸感，真實(shí)而溫暖。
這個細(xì)微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