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翌日天未亮,一聲聲哀凄的獸鳴自宮殿那處傳來,伴隨著的是持續(xù)了半個時辰的鐘聲。
知情者面露哀鳴,不知情的,亦從當中品出些什么。
安行聽著這陣陣鐘聲趴在床上沒動,如今桑央皇已死,且沒有子嗣,這云梧定然會落到大國師手里,她倒是不怕大國師突然變卦,又把她抓回去。
眼睛瞥見腕上的黑水鐲子,緩緩?fù)鲁鲆豢谟魵狻?p> 昨夜躺下沒多久,她又去找了大國師??伤拐f這黑水無解?!果然當初還是應(yīng)該把這只手砍了…
如何也睡不著,安行猛地坐起身,發(fā)愣地摳了摳身下的被子,這般坐了許久,天,終是大亮。
她住客棧的錢早就用光了,現(xiàn)下是身無分文。等下了樓,發(fā)現(xiàn)金銘早已等在外面。
左瞧右看也不見小二,便問了句。
“我讓他找他爹去了?!苯疸懙?。
爹?安行奇道:“他不是傀儡嗎?怎的還會有爹?”
金銘道:“你可還記得上次我買了壇酒?”
安行點頭,這與小二有何關(guān)系?
只聽金銘又道:“那買酒的錢,便是用小二換來的?!?p> “換?!”安行有些不可置信。
“那西邊有位老大爺家里沒人,是以便將小二買了去。”金銘緩緩說道,沒有任何不舍之意。
安行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他可是你做傀儡啊。”
沒想到金銘奇怪地看著她:“你很喜歡那個傀儡嗎?”
“也不是?!卑残兄皇怯X得制傀儡極是廢材料,更何況是小二的確不凡,可惜了。
“你若是喜歡,我可以再做一個?!苯疸憦澭c她平視,讓安行瞧清他眼中的認真。
安行眨眨眼,果斷轉(zhuǎn)移話題問:“那…那馬車呢?”
“亦給他了?!苯疸懙?。
縱然是聽懂了,可安行仍有些暈乎乎,道:“所以,這些加在一起就只換了壇酒?”
金銘點頭,未覺得有哪里不對。
這敗家的!她覺得金銘很有那些富家子弟揮金如土的潛質(zhì),張了張口,終是道:“接下來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沒有?!苯疸懙?。
看他那人畜無害的樣子,安行真有些說不出口,抿了抿唇,還是道:“你是不是沒有認識的人了?”
金銘卻彎唇一笑,道:“我只認識你?!?p> 果然,安行暗道難辦。
“咳嗽”一聲,道:“我要去掙錢了,你可要與我一起去?”
話音剛落,便聽金銘道:“好。”
……
說要掙錢,其實安行也不知道要怎么掙。以往她都是隨便摘些果子填肚子,又有阿回的戲樓,并不愁錢,可如今不一樣,那座戲樓她是不想回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安行都不知道為何金銘竟還是氣息平穩(wěn),半點不累的樣子。
“你可是累了?”金銘舉起手中的大葉子,給她扇了扇。
“金銘?!卑残泻鋈坏?。
“嗯?”
“不如我們?nèi)ネ谝安税桑 卑残姓J真道。
“野菜?”金銘道。
安行點頭,她還從未買過野菜,不過瞧著那些大爺大娘的樣子,應(yīng)是不難!
“再過前面應(yīng)該會有鎮(zhèn)子或是村子,到時候我們再去吧?!卑残幸娊疸懮裆珡?fù)雜,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苯疸懘鬼鴶苛搜壑械那榫w道。
體驗了幾次“天為被子地為床,山川卷簾,星月同榻,任我大夢幾時醒!”,安行都有種江湖俠士的感覺。
天又要黑了,金銘就地點起了火堆,原因無他,他們正處于一片荒涼的平原,唯有這一處有個小小的土丘。
火越燒越旺,安行靠在金銘背上,手指揪著雜草,眼睛卻望著頭頂上的星星。
“今夜的星星倒是極多。”她道。
是真的多,也極亮,掛在浩瀚的夜空中很是耀眼。
這般荒涼之地,本該很難遇見其他趕路人的,可就在火燒的噼啪作響時,遠方傳來馬蹄踏過帶著車轱轆碾過的聲音。
安行未動,金銘亦未動。
黑暗處緩緩駛來兩輛馬車,隨著馬車停下,車上陸續(xù)下來幾個人。
其中一個男人對著他們友好笑道:“如今天黑得真是極快,不知可否與二位一同烤火?”
伸手不打笑臉人,待安行點頭后,對方才坐下。
除卻車夫,一共下來四個人,當中就有兩個身穿黃色道袍,一瞧便知是哪里來的道者。
還有一個便是跟在男人身邊的小少年,說是少年還是小了,不如說是小童。
真是奇怪,竟有人出行還帶個孩子的。
“如今再走個一天,便能到顧莊。”男人對兩名道士道。
鼻下兩瓣細胡子的道士微微點頭,看了眼安行他們,才道:“現(xiàn)下也無事,不如顧管事與本道說說發(fā)生何事了?!?p> 被稱為顧管家的男人道:“是近期才發(fā)生的怪事,我們顧莊的家仆婢子較多,都是有登記在冊的,可就在上個月發(fā)現(xiàn)竟少了幾個人,問了他們家里也都說沒回去。這之后,又有人道幾次睡醒時,竟發(fā)現(xiàn)自己無端的躺在外面…”
還未說完,男人一旁的小童打斷道:“這分明是那云氏一來才發(fā)生的,定是她搞的鬼!”
聲音之尖銳,令安行皺了皺眉頭。
道士故作高深道:“這云氏…”
男人歉然一笑:“她是我們家主新娶的夫人?!?p> 兩名道士了然,暗道這顧家主好福氣啊!
小童聽罷,卻是冷哼一聲,眼中凈是厭惡。
安行聽了會兒,覺得無趣便輕輕合上眼睛。他們還在談話,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夜里顯得聒噪了些,正要起身,忽覺有人輕輕捂住了她的耳朵,睜開眼,果然是金銘。
這孩子怎的這般會照顧人呢?安行感嘆。
風(fēng)時不時卷過平地,徐徐吹來,泛著一股涼意。安行側(cè)了個身,忽然碰到一個極是冰冷的手,她蹙眉又握了握,果然涼得緊,想了想還是抬手輕輕握住,想著金銘身上似乎總是這般涼。
意識模模糊糊間,手被人握緊,安行想怎的還這般涼,下意識便將那只手抱在了懷里。
罷了罷了,照顧一下吧。
火在風(fēng)中瘋狂跳躍,最終緩緩熄滅,只余幾點火星閃爍。這一下,仿佛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而光芒唯有天上遙不可及的群星,凈顯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