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梁安回來帶回了一個讓楚成驚心的消息:他找到了當年在四條街打更的一個早已搬到外地的更夫,方園被燒的那一晚,寒云山的人曾經(jīng)在周圍出沒過。
又是寒云山?楚成不免心驚!
“楚姐姐,我們要不要去一趟寒云山?”梁安擔憂的看著楚成,他不知道楚成在顧慮什么。如果是寒云山,那楚姐姐在帝城布局不就是白費力氣了么。楚姐姐那么聰明,當初又為什么離開義清來帝城呢。梁安雖然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那只是因為自己當年沒有親歷其中,自然不知道其他隱秘的線索。
“不急,在這之前,你先幫我找一趟董云姐姐,幫我?guī)Х庑沤o她。”楚成說著去研墨準備寫信,梁安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并不打擾。
一會兒楚成扔下筆,用一個錦袋將信件細細包好:“你一定要親自遞給董云姐姐,知道么?”
“好的,知道了,沒有事的話我先出去了,你早點兒休息?!绷喊步舆^信封往外走,冷不防在院子看見珠兒迎面走了過來,這時候跳墻走怕是不合適,沒辦法只能故意裝著沒看見,和珠兒撞了個滿懷。
“小梁安,這么晚你滿院子瞎溜達什么呢?小心你楚姐姐罰你不許吃肉”,珠兒大聲呵斥著順便回頭一看自己手里剛燒好的熱水被這一撞差不多灑了一大半,再想想梁安這些時日的表現(xiàn),越想越氣,越想越氣,“不等你楚姐姐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教訓你。”說著伸手就去揪梁安耳朵,梁安仗著自己會武功,一下子躲了過去,珠兒氣得火冒三丈死命追著不撒手,兩個人大半夜的在院子里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楚成看著好笑,簡直拿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撒手不管。最后珠簾坊所有的姑娘們?nèi)急贿@兩人鬧起來看了月亮才罷。
翌日日落時分董云就親自趕了過來,“梁安那小子問我蔡先生是哪個蔡時,我也蒙了一下,當時我并沒有親眼看那封折子,你忽然派梁安大老遠過來問起,我才又去確認了一番,怕你還有別的要問的,我給你手抄了一份帶過來。你知道原件我不便帶出來的?!闭f著將昨天的小錦包丟還給楚成,“你自己看,我先喝口水?!?p> 楚成感念她的好意,不容片刻多想,急急打開這封手抄版本密折!第一眼先看落款:醫(yī)者蔡某!
楚成強忍住悲痛,雖然只是一份手抄本,可是她更覺得這是父親的做派:父親是醫(yī)者,父親的名諱也有蔡這個音!
密折內(nèi)容倒很簡單:帝城之疫恐和私鹽販賣有關(guān),寒云山中人醫(yī)者蔡某!
十五年前帝城確實出過一次大規(guī)模的疫情,只是那時自己年紀尚幼,對生死老病沒有什么概念,在醫(yī)社見到病人也習以為常,那時也沒有覺得多不對勁。定是父親在參與救治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是有所顧忌并沒有言明,只是提了私鹽和寒云山。單看密折,父親是故意把寒云山擇在外面的,寒云山是舉報之人,自然是父親的立場,在父親眼里寒云山是好人?
楚成一時之間難以抉擇,她還想不通,寒云山當家她是見過的,為人剛直,楚成很難想像他會和方園大火有什么關(guān)系。可是蘭葉水又知道一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十年前他也不過十一二歲,就算是這些年有人告訴了他,那又會是誰呢?楚成又想到師傅順娘,可是順娘和寒云山不共戴天,楚成是分明瞧在眼里的,她根本不可能和蘭葉水這個屁孩子有什么交情。
楚成輕輕搖搖頭,兩邊的燭火微微晃了兩下:當年這封密折父親想交給誰,又是誰截了下來,最后為何又得以保管?
“寒云山……”楚成一遍遍默念著這個地名,心幾乎在滴血,那年春天第一次見到的蘭葉水猶在眼前,那個在義清救過她數(shù)次的少年,那個在她幾乎要想不開的每個深夜在她窗前徘徊的身影,那個在帝城一直守著她的俠客,那個寒云山的少當家……他在十年前的方園大火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董云直直看著她:“楚姑娘,無論十五年前抑或十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今日再去追究昨日之事,怕是險難重重,姑娘真的決定好了么?”
楚成抬頭看了她一眼,遂明白,以董云的手段和資源,怕是已經(jīng)猜透自己的身份了。以前和她打鬧,只覺得她孩子心性,現(xiàn)在她既然不點破,就算還是自己這一方的人吧。楚成心里對董云多了一絲感激。
董云看她愣在那兒,便開口道:“來之前,我?guī)缀醣悴榱耸畮啄昵暗某侵邪妇?,所以拖了這一整天才來,這些年,帝城大的事件并不多,除了那次瘟疫就是方園大火,姑娘如此關(guān)心官場之事,剛好這兩件事又都是和方園有關(guān)系,我想姑娘本姓應(yīng)該是方吧?”
董云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兒了,本以為楚成會順勢承認了,誰知她還是癡癡看著廊外落日默不作聲。
“楚姑娘是信不過董云?”董云有點急了。
“不是,如果這只是一樁冤假錯案,我自然希望你可以幫我平怨訴苦,可是現(xiàn)在涉及的是江湖門派,是占山為王的流寇之輩,甚至……”,楚成看一眼董云,將關(guān)于朝廷的猜想之詞生生壓了回去?,F(xiàn)在說朝堂還為時過早,畢竟那只是自己一個荒唐的猜測而已,楚成遂轉(zhuǎn)了語氣,“我不確定前路如何,不知道你頂著朝廷命官的身份能幫我到何時,我甚至不知道有朝一日你會不會成為我的敵人?”最后一句話楚成說的極其小聲,充滿了對命運的無奈。
一聽這話董云的火爆脾氣立馬上來了:“我是朝廷命官所以你不信任我?那梁安呢,他可也是被皇上親自挑中的人,遲早會被召進皇宮,你不怕拖累了他?還是你覺得我會像當年的姚之謙一樣翻云弄雨,顛倒黑白?”董云已經(jīng)氣炸了,楚成啊楚成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居然還沒有把自己當朋友,肯定還是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虧我還以為我們已經(jīng)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可笑!”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董云雖然察覺到楚成身上有著天大的秘密和陰謀,可是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楚成是一個善良而聰慧的女子。尤其在隱約猜到楚成的身份的時候,她對楚成更是多出一份憐憫之心來。
楚成還是淡淡地:“我也沒有什么好解釋的,畢竟那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郡主費心?!背墒钦娴牟幌胪侠鄱?,除了從小一直在她身邊的珠兒,她不想再欠任何人的,她不敢接受任何人對她的好,所以她逃離蘭葉水,即使順娘對她好,她也以重建珠簾坊完成了自己的報答。她害怕自己有一天被感情所困,欠下還不了的債。她的余生只有一件事,查明方園事件真相,安父母,長姐,并當家其余二十一條冤魂!
董云看看梁安,然而一旁的梁安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淡淡說到:“楚姐姐的事情于我而言可不是拖累!”
“哼”,董云一聽這話氣的一甩衣袖轉(zhuǎn)身向廊下牽馬就走,邊走邊向屋里叫到,“哼,我董云也不是什么貪生怕死,連救命之恩都可以拋諸腦后的虛偽小人,你的救命之恩日后必報。楚成,你記著!”
“楚姐姐,董姐姐生氣了,其實董姐姐真的可以幫你很多的,朝中我們唯一的一條線索可能就是董姐姐了!”看董云走遠了,梁安試圖做一些挽救,但楚成就是一言不發(fā)。
梁安看著沉默的楚成忍不住說到:“早知道當初我就留在宮里了?!?p> “現(xiàn)在生氣,總比將來丟了性命要好吧。而且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利用她。朝中的事只是我瞎猜罷了,就算誅九族、滿門抄斬也不是這樣做法的?!背烧f著回身進屋,“梁安,其實你也可以離開了!”
“不,楚姐姐,你救過我兩次,我若不知恩圖報的話,豈不是枉一世為人!”
楚成怔怔地看著他,半響方道:“我是說我想休息了,你該出去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