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的客人也不總是那樣多,比如今晚,似乎比起往常就要少了許多。
黎蘇禾獨自一人在四樓取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廳只有寥寥幾人。
她看了一眼時間,是晚上十二點整。
她找了個能夠觀察大部分場景的位置,正不斷改變相機里的構圖。
和蘇原聊完顧寧寧的事情,她難免再次想起江沂城說的話,感情這種事情,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黎蘇禾看著相機里呈現(xiàn)的景象,逐漸陷入沉思,她當年大約就是見色起意的典范,才會如此輕易信任那個人的甜言蜜語。
當她按下下一個快門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她的相機里。
無意中入鏡的人,還真是讓她的構圖更加完美。
只不過出現(xiàn)的這個人,并非是黎蘇禾愿意見到的人。
相機里的人影還在往她這邊靠近,直到小小的鏡框再也裝下那個人影,黎蘇禾才不得不把注意力從中脫離出來。
她決定,換個地方拍攝。
“你在躲我?!彼纬收f這句話時,是用肯定的語氣。
顯然這個時候,不管黎蘇禾說什么都不對,但又不得不說話。
“沒有?!弊阅峭娫捄螅麄兙蜎]有再聯(lián)系過。
在黎蘇禾看來,那通電話已經有所逾越,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往來。
她必須承認,這種想法在江沂城那番話后更加強烈。
那天,她分明是關心過他的,為何今天又這樣生分?宋呈不明白。
“阿禾,我們聊聊?!彼纬嗜耘f不死心,他趁余莘忙碌的間隙上來四樓,無非就是想見上黎蘇禾一面。
這種時候,他也不打算藏著掖著。
黎蘇禾聽到這話,先是笑了一聲,才開口說話,“我和宋先生您,沒什么可聊的?!?p> 她和宋呈還有什么可聊的?再聊過往恐怕就沒什么意思了。
“那天在電話里,你是在關心我?!彼纬首呓杼K禾身邊,一字一句說道。
黎蘇禾聽到這話,身子僵了一下,她往后退了幾步。
那通電話,她果然不該打。
“莘姐與我是多年好友,愛屋及烏這個道理,想必你我都懂?!崩杼K禾實在不想把愛屋及烏用在這個地方,但那一天,她確實是因為擔心余莘才會打電話給宋呈。
“你懂嗎?”宋呈反問她。
這讓她如何回答?黎蘇禾愈發(fā)不懂宋呈想做什么。
“莘姐還在樓下,請你自重?!彼幌M噍穼λ退纬视兴鶓岩?,在這個地方聊這種事情,隨時會被工作室的人發(fā)現(xiàn)。
她從前避著宋呈,無非就是不想讓余莘知道了這件事后,影響她們之間的友情。
這件事,就連簡佐溪也不知情。
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宋呈就差哈哈大笑了,他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
“如果沒有余莘,你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避我如蛇蝎?”宋呈雙眼注視著黎蘇禾,怕錯過任何有趣的表情。
如果沒有余莘,他們會破鏡重圓嗎?
這個問題,黎蘇禾從來沒想過。
她必須承認,剛分開的時候,她期待過宋呈回來找她,并給出合情合理的解釋。
然后他們或許會破鏡重圓。
但那之后五年,宋呈沒有出現(xiàn)。
“沒有余莘,我們會再見面嗎?”黎蘇禾沒有回答宋呈的問題,反倒是她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倘若不是因為余莘加入她們工作室,才讓她和宋呈不得已見面,他們之間會有見面的那一天嗎?
畢竟五年來,黎蘇禾一直在江南,聯(lián)系方式也從未變過,宋呈要想見她,根本不是一件難事。
然而宋呈并沒有找過她,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這話是把宋呈問住了,他沉默了許久。
黎蘇禾心中冷笑一聲,既然如此,如今又何必多說無益的話。
宋呈啊,你果真還像當年那個樣子。
“人總是吃一塹長一智,哪還像從前那樣?!崩杼K禾說完這話后,便收起相機,準備離開這里,她不打算和宋呈繼續(xù)耗下去。
“當年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釋?!彼纬蔬@話憋了很多年,才在黎蘇禾這里說出來。
當年有過很多次解釋的機會,但當年的宋呈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悄然愛上了那個女孩。
當女孩從他生活中脫離后,他曾有一段時間都無法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
但自信心使他不愿意承認那就是愛情,他不僅對那個女孩一見鐘情,還從此對她難以忘情。
他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去忘記那個女孩,直到半年前他無意中從余莘口中聽到黎蘇禾的名字,他驚覺這么多年來,他從未忘記過她。
但遲了五年的解釋,無論多么動聽,都無法打動如今的黎蘇禾。
“沒必要?!崩杼K禾搖頭,換作是五年前的她,或許還愿意聽一聽,但如今,多說無益。
“如果你說是有什么苦衷,那更加不必提起?!崩杼K禾轉身不再看宋呈,無論當年有什么苦衷,在選擇隱瞞的那一刻開始,兩個人之間的裂縫,就無法再修補。
與其重提往事,就還不如體面的放手。
然而下一秒,宋呈的聲音再度傳過來,落入黎蘇禾耳中。
“阿禾,我一直都是愛你的?!边@句話,是黎蘇禾在宋呈身上不曾聽過的情話。
至少五年前的宋呈,從未說過愛你這種字眼。
不知為何,黎蘇禾在聽到這句時隔五年的告白時,內心沒有任何波瀾。
就連上次得知宋呈母親去世的消息,她都曾有所感觸。
此刻,她腦海里只回蕩著江沂城那句話——
江南宋家一直在尋找機會重回京城,宋呈他,或許是真的喜歡你,但也確確實實在利用你。
黎蘇禾由衷想問宋呈一句,你利用過我嗎?
只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即便宋呈回答了她這個問題,也不會是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呢?宋先生,你是想與我破鏡重圓嗎?”黎蘇禾沒有轉過身,她只覺得好笑。
如果不想,他又何必說出這種話??粗杼K禾逐漸遠去的身影,他得承認自己的卑鄙之處,他在不久前才答應要娶余莘。
他沒有辦法,母親去世后,他重回宋家的機會就更加渺茫。
他如今只能再次利用余莘,盡管他們之間是很坦誠的互利關系。
可宋呈心里清楚,他一旦做了這種事情,他就將永遠失去黎蘇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