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主子
結(jié)果第二日,屠三娘口中的“主子”,并沒有如期而至。
于是,接連好幾天,云佑都只能百無聊賴的待在裙樓里。
頭兩天,云佑還被束著手腳,遇到喝水、方便、上床,下床的事情,便四處使喚人,守門的小哥被她鬧得煩不勝煩,求著屠三娘解了她的束縛。
這兩日,屠三娘似乎很忙,不太顧得上她,于是手腳能活動自由的當(dāng)晚,云佑便企圖逃跑。
裙樓的房間除了回廊方向的門窗以外,沒有臨街的窗戶,只能爬梁上房,結(jié)果剛上房頂,還沒想好怎么出去,就被屠三娘逮住,不留任何情面的扔回屋里,還留下一句話:敢給她松了繩子、下了門鎖,就晾她沒那個本事跑路。
一開始云佑只是單純的想逃跑,結(jié)果被屠三娘這么一激,十分不服,為了證明自己有那個本事,于是再接再厲,然而每次都被屠三娘逮住,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屠三娘雖每次都將云佑捉回來,每次捉到都沒好臉色,但從未動手傷她,也從未叫底下人對云佑如何。云佑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便嘗試著為自己爭取更多自由,至少自由出入房間,上個樓下個樓的,就別管她了吧。
因此,她又一次逃跑,慣常被屠三娘逮住,屠三娘忍無可忍破口大罵:“小兔崽子,老娘不收拾你你當(dāng)老娘吃素的嗎?每天這么來一遭,老娘成天就盯著你了!事情一大堆沒那個功夫!再跑打斷你的腿!”
云佑回想起初次見到屠三娘時那股妖嬈撩人的勁兒,再看著眼前這個快要冒煙的大姐,目瞪口呆,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賣乖道:“三娘,您看,打斷我的腿,您就交不了差了,不如這樣,您讓我能在這里自由活動,我呢,就再也不給您惹事兒了?”
房頂上冷風(fēng)呼過,屠三娘雙手抱胸,挑眉看著眼前不到自己胸口的云佑,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竟然還敢講價(jià)錢,當(dāng)真是這兩天給他好顏色,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了,然而轉(zhuǎn)念又想,就算想給他點(diǎn)顏色,這里也沒人敢,雖不用供著,但絕不能磕著絆著,念及此處,料想這小子左右跑不出這圍樓,便冷聲道:“我可以讓你在這里相對自由的活動,但有幾點(diǎn)你記好了?!?p> “嗯嗯?”
“第一,房頂就別想著上了,我來不是逮你,是不想你碰了禁制變成殘廢,所以你自己掂量。第二,裙樓里除了自己的房間,別想著串門兒,免得看見什么睡不著覺。第三,院子里你哪兒都可以去,包括正殿,但不能碰殿里的牌子。以上三點(diǎn),你記好了,否則我就讓人將你捆起來吊在院子里?!?p> 能讓屠三娘松口,云佑覺得已經(jīng)不能更賺,于是見好就收,乖乖應(yīng)下。見云佑乖巧的模樣,屠三娘瞪她一眼,飛身回到回廊里。
云佑離開前,回頭仔細(xì)看了看房頂邊沿處,才發(fā)現(xiàn)隱隱透著銀光,如屠三娘所說,這樓果真設(shè)了禁制。
“還不下來?!”屠三娘咆哮。
云佑一個機(jī)靈,趕緊下去,乖乖溜進(jìn)房間里睡覺去了。
躺在床上,云佑盤算著以后可以在這里自由活動,得好好找找?guī)煾盗艚o自己的匕首和地圖,省的哪天萬一跑了,還要回來管他們要。
自從屠三娘解了云佑的禁足,云佑便將自己的活動范圍最大化,天井里刨坑埋土,矮殿后面用柴火堆房子,偷跑進(jìn)廚房用面團(tuán)揉小人兒,每天變著方兒的忙活。而群樓里來往的人,表面上對她皆視若無睹,實(shí)際上每天她干了什么,屠三娘都一清二楚。
可云佑不管,混天混地,繞是比在三垣宮的時候還起勁兒,幾乎將這地方里里外外都倒騰了個遍。不過,那個放著一堆詭異令牌的地方,云佑是不去的,鬼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用的,并且那里門窗敞開,一覽無余,沒有可藏東西的地方。
半月過去,這天正午,天晴暖陽,云佑躺在天井里的大榕樹上,感受著北方難得的暖意。樹下走過兩人,正嘀咕著什么,云佑慣是樂于偷聽,加之聽力奇好,因此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入云佑耳中。
矮瘦的那個說:“可抓緊吧,晚上主子就到了?!?p> 高胖的那個憨聲憨氣:“猴兒,為啥主子要突然搬去后院兒呀,之前主子一直住的那間屋,俺看就很好?!?p> 矮瘦:“你看個屁,上頭說要換就得換,咱趕緊把主子的東西收整好咯,不然三娘回來抽你?!?p> 高胖:“你說,這后院兒得隔出來個小廂,主子是不是帶了誰回來?。俊?p> 矮瘦:“我說個屁,主子的事情我能過問?”
高胖:“哦。主子不是半月前就要回來嘛,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啊?”
矮瘦:“才個屁,要不是不知道哪里來的王八羔子傷了主……”說了一半,趕緊捂了自己的嘴。
云佑:“我說,你們主子是不是‘買’我的那個‘主子’啊?”
矮瘦:“買個……臥槽!”猴兒聽的云佑突然插話,順口就接,接了一半,發(fā)現(xiàn)不對,回頭便見云佑坐在身后的榕樹上,晃蕩著腿兒,笑容燦爛。
云佑一縱身,樹上跳下來,背著手朝兩人走過去:“你們的主子,應(yīng)該就是買我那個‘主子’了吧?唔,這么些天沒來是受了傷?怪不得屠三娘最近這么忙。啊,原來北疆最大的土匪頭子不是屠三娘,這么說傷你們主子的……”
高胖指著云佑粗聲打斷:“你,你住嘴!再瞎說讓靈猴撕了你的嘴!”
見高胖神色,云佑笑得更燦爛了。
靈猴扶著額頭,臉色陰沉,但還是拱手抱拳:“小公子,你的腦袋瓜子還小,少動這些腦筋,我們兄弟倆還有要事要辦,就不同您多話了?!闭f罷轉(zhuǎn)身便走,旁邊高胖子朝著云佑怒哼一聲,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見兩人走遠(yuǎn),云佑趕緊一溜煙兒沖回自己房間里。怪不得這段時間以來,沒人對她怎么樣,原來點(diǎn)她的‘主子’,就是這個土匪窩子的主子,那這人是誰?為什么要找她?這人和皇室、四大家族有什么關(guān)系?為何半月前這人受傷了?是否和自己有關(guān)系?
很快,夜幕降臨。待得子時,裙樓的大門再次打開,一人行風(fēng)塵仆仆而來。
為首是一個身材欣長的男子,披著斗篷頭戴兜帽,看不清樣貌,只能從他細(xì)長有力的小腿判斷出年紀(jì)不大。在其身后,右側(cè)是屠三娘,左側(cè)是一名精壯魁梧的老者,頭須皆白但精神爍爍,判斷不出具體年齡,再往后是數(shù)名黑衣勁裝的男子,皆身形矯健。
院里整齊有序的站了一堆人,寂靜無聲,年輕男子略微停頓腳步,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直接步入矮殿中正前方的大方矮機(jī)旁坐下,老者站在他身后,目光如炬。
男子抬頭露出細(xì)長的眉,眼窩深邃、眉骨突出、輪廓分明,眼睛是深暗又倒影星辰的潭水,鼻梁是直挺的山脊,他端起桌上熱茶潤口,薄唇微抿。
放下手中茶杯,男子的目光掃視大殿的每一個矮機(jī),指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握成拳,扣著食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
敲完四十二下,男子終于開口:“三娘,天樞令又少了?!?p> 屠三娘上前一步,單膝跪下,一手握拳撐地,稟道:“是,主子,風(fēng)影、雷筠、蓮子?!?p> 男子似乎嘆了一口氣:“都處理好了嗎?”
“痕跡都已經(jīng)抹了,新的人選也報(bào)上來了,還在訓(xùn)練中?!?p> 沉默片刻,男子再次開口:“最近,云佑怎么樣?”
屠三娘這才站起來,如同告狀般將云佑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一件不落的數(shù)落了一番,最后還不忘補(bǔ)一句:“要不是您囑咐我們好生待他,大伙非得斷他手腳?!?p> “意料之中?!蹦凶拥穆曇魶]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主子,需不需要叫人將他帶過來?”
男子勾起唇角,薄唇輕啟:“不用?!?p> 接著,便見他拿起桌上的花生,扣在右手拇指與中指之間,中指微微用力,花生米便以極快的速度射向矮殿的天花頂,頓時房頂上一陣瓦礫翻動的聲響,一人便從房頂滾落下來,嘭的一聲摔在矮殿前。
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這個云佑,膽子也太大了,竟敢乘大家都在院子里,爬上房頂偷聽主子說話。屠三娘更是無語扶額。
云佑躺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打滾,天知道她摔一下比別人疼多少倍。殿內(nèi)男子面不改色,眼皮都沒抬一下:“云佑?!?p> 云佑本只顧著疼,聽到這一聲連名帶姓,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在房頂上偷聽人家半天被抓了現(xiàn)行,這才揉著屁股和腿,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進(jìn)殿里。
走得近了,云佑才看清楚,坐在上頭的哪是什么年輕男子,分明是一位年紀(jì)稍長于自己的俊美少年。
云佑眨眨眼,試探著問道:“你,就是我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