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層層疊疊的鰥夫竹,又一只青木奎狼踏入圈中。
這一只比對上厚顏的那只還要瘦上不少,看著就跟殘兵敗將一般。
內(nèi)心尊嚴(yán)讓鼻涕泡覺得無比憋屈,但求生欲望卻又讓他松了一口氣。
“來吧?!?p> 鼻涕泡舒展了下身子,一只手已伸入腰間布袋,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石子碰撞聲。
奎狼一聲低吼,身子躍起半丈高,朝著鼻涕泡撲去。
一聲破空厲響,半空之中的奎狼胸口凹陷進(jìn)寸半深,眼睛霎時之間已是一片血紅,吃痛之下,已無后力可繼。
只聽得撲通一聲,奎狼重重跌落在地,只是爪子依舊前伸,看著半丈遠(yuǎn)得鼻涕泡,滿是不甘。
見狀,鼻涕泡腳尖一踏,猛地往前沖去,駢指為劍,朝著奎狼胸口塌陷處刺下。
噗嗤一聲,血濺了他一身,奎狼已是氣絕。
“嘿嘿,這青木奎狼也不過如此嘛?!?p> 鼻涕泡扯著奎狼的頸后皮毛猛地一甩,將它扔到一旁,而后擦了擦身上的血跡,朝著姜寇放肆一笑。
“姜寇小子,該你了,可別墮了我邪劍宗的威風(fēng)啊。”
姜寇冷哼一聲,緩緩走向中央。
師炎招了招手,竹林中一陣騷動,不多時,一只更小的奎狼踏入圈中。
“他奶奶的,這是只剛斷奶的狼崽子吧?!?p> 鼻涕泡望向場中那只瘦小的奎狼,看起來似乎剛斷奶不久,身子還有些晃蕩,一時之間,他也不知是該去譏笑還是該羨慕。
“欺人太甚?!?p> 姜寇重重吐了一口氣,不待年幼奎狼動手,他已是搶先一步掄拳沖了過去。
聽得獵獵拳聲,奎狼幼崽嚇得神情慌亂,撒腿就想逃跑。
只是轉(zhuǎn)過頭望見遠(yuǎn)處那一道陰冷的目光后,又止住了后退的步子,低沉地吼了一聲,硬著頭皮往前沖去。
姜寇火冒三丈,出拳也是不留情面,拳風(fēng)疾如箭,拳勢猛于山。
拳未至,奎狼幼崽已是有些喘不過氣了,它伸出爪子,緊咬著牙根,想要拼命一搏。
只是姜寇一擊重拳,已是斷絕了它的活路。
那一拳以摧枯拉朽之勢,先將它前爪打碎,而后攻勢不減,一拳砸在它胸口。
一道凄厲慘叫在林間響起,久久不散。
姜寇喘著粗氣,望著地上奎狼幼崽的尸體,不但沒有半分開心,心里頭愈加憋屈憤懣。
走下場后,他沒有坐在一旁歇息,反而沖進(jìn)竹林中,一拳斷一竹。
哧啦哧啦聲響不斷絕,不多時,周遭已是一片空蕩。
見狀,師炎本想開口,卻聽得柳石庭輕聲一咳,只得住嘴不談。
“厚顏,又該你了?!?p> 師炎撇了撇嘴,之后的幾場死戰(zhàn),或許便是今晚最難應(yīng)付的。
無論扛沒扛過去,對他們以后修道一途或是行走天下時的影響將頗為深遠(yuǎn)。
厚顏深深嘆了一口氣,從剛才師炎臉色的表情看來,青木奎狼首領(lǐng)的心思,它已猜到了七八分。
幸好它曾在須彌山上待了半年,一幕幕看似真實的幻境讓它見識了太多的恩怨情仇,又僥幸吞了一顆言珠,學(xué)舌初通人言時見過的人情世故,都曾在它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過。
不然的話,它恐怕也不會有如此城府。
“讓它出來吧?!?p> 厚顏已經(jīng)猜到它接下來要面臨什么,果不其然,狼群之中一片嗚嗚聲落下,一只怕是還沒斷奶的奎狼走了出來。
“小心了。”
厚顏一聲輕喝,身子往前一撲,趁其不備,利爪對著奎狼幼崽頸側(cè)猛地拍去。
這是毛球兒教它的一招,說但凡妖獸,斷奶之前,頸側(cè)有一處穴道,觸之微痛,若被猛地一擊,則會渾身無力。
見到眼前一陣黑影襲來,奎狼幼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覺頸側(cè)一痛,身子晃蕩了幾下,癱軟在地。
厚顏輕輕舒了一口氣,看著腳下的奎狼幼崽,咧嘴一笑。
這一下不但壞了奎狼首領(lǐng)的奸計,還白白賺了一兩玄金,若是瘸子沒昏迷過去,怕是得大叫大鬧好一陣狂喜。
可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一陣狠厲的狼嚎聲,繼而又響起一聲輕微而幽咽的回應(yīng),似有幾分乞求,又有幾分絕望。
厚顏不懂它們在說什么,只是突然覺得心里頭堵得慌。
這時,躺在地上的奎狼幼崽忽而睜開眼,用盡全身氣力仰頭一嚎。
遠(yuǎn)處狼嚎聲愈加凄厲,奎狼幼崽眼角淌下兩行熱淚,嘴巴咧了咧,似笑非笑。
“不好?!?p> 厚顏猛地?fù)湎蚩怯揍?,只不過還是慢了半步。
只見它抿嘴一咬,一股鮮血于嘴角淌出,眼神也漸漸渙散。
厚顏跪坐在地,半晌沒緩過神來,它知道此時不應(yīng)動怒,但心中卻忍不住怒火中燒。
過了半盞茶工夫,它才緩緩站起身,輕輕叼著奎狼幼崽,像是母狼入夜后帶孩子回窩一般。
走到鼻涕泡身旁時,它將奎狼幼崽輕輕放下。
“不必留情,落鶩山中的青木奎狼,一只都別想活到天明?!?p> 鼻涕泡打了個冷顫,點了點頭。
他雖說年紀(jì)小,但見那只奎狼幼崽寧死不屈,便明白今夜一戰(zhàn),拼的已不僅是修為。
果不其然,與他對戰(zhàn)的,是只還沒滿月的奎狼。
鼻涕泡哪怕心有不忍,但他信厚顏說的話,勝過信自己的感覺,取出口袋中一塊尖銳石子,手中暗勁一鼓,朝著對方甩去。
稚嫩的嗚嗚聲戛然而止,石子沾血,卻未落地,林中霎時響起一片凄厲狼嚎。
“好了,師炎,比試?yán)^續(xù)?!?p> 厚顏盯著遠(yuǎn)處的狼王,眼神兇狠,咬牙切齒地說道。
有了之前三場實力懸殊的比試,厚顏他們已是憋了一肚子氣,下手狠厲了不少,出手也是不留余力。
不多時,鼻涕泡與姜寇已是氣喘吁吁,丹田之中道氣已近干涸。
唯有厚顏有著磅礴氣團(tuán)撐著,倒是還有一戰(zhàn)之力。
奎狼的尸體已堆積成山,不過對于漫山遍野的狼群而言,這只是區(qū)區(qū)一半而已。
最重要的是,剩下未曾出手的一半,還包括狼王以及它身邊那只體魄兇悍的奎狼。
鼻涕泡本想著拿出滋靈丹服下,好及時恢復(fù)體力,再多宰殺幾只奎狼。
只是他剛將手伸入懷中,卻被柳石庭制止了。
“經(jīng)此一戰(zhàn),你丹田中道氣被搜刮一空,道胎如旱地之魚,若此時度入浩瀚道氣,入水之魚雖自在,卻也只是圖得一陣安穩(wěn),唯有等你以后慢慢恢復(fù)元氣,那時道胎如夜空皓月,唯恐被殘星搶了風(fēng)頭,自會不住吸納昊日光輝?!?p> 鼻涕泡似懂非懂,愣在那兒半晌。
厚顏知道柳石庭說的是實情,剛才在于奎狼對戰(zhàn)時,它也有過一次道氣枯竭。
奇怪的是,經(jīng)脈之中的道氣并未及時涌入,而是等到它坐下休整吐納時,引入一絲天地道氣后,方才陸續(xù)流入其中。
之后,內(nèi)獄及丹田中的道胎,竟一反常態(tài),不待它將道氣引入其中,反而爭先恐后吞噬起周遭的道氣。
此時內(nèi)獄之中的道胎上,已漸漸浮現(xiàn)一道青色紋記,只是仍舊有些模糊,想必還差了些許火候。
至于丹田之中的道胎,除了大了一圈,倒是沒有其他變化。
“鼻涕泡,你先和姜寇在一旁歇息,我畢竟身為妖獸,如今還撐得住?!?p> 見它這么說,鼻涕泡也就安下心,和姜寇一左一右坐在柳石庭身旁,閉目吐納。
厚顏暗暗吐了一口濁氣,暗運心神。
內(nèi)獄道胎上的印記時隱時現(xiàn),磅礴氣團(tuán)之中不斷有道氣溢出,在體內(nèi)周天游走。
不知不覺中,它體內(nèi)筋骨經(jīng)脈已是強(qiáng)勁了不少,兩處道胎似乎已隱隱觸及三品的門檻。
“難不成吞天犼一族修煉之法,便是以其他妖族的妖隱為引?”
厚顏滿心不解,若下次有機(jī)會,得再好好問問毛球兒。
如果修道一途真有捷徑的話,那豈不是省了不知多少年的苦修。
當(dāng)然,眼下還不是想這事的時候,畢竟還有數(shù)十只奎狼正在一旁虎視眈眈。
“厚顏,若是撐不住了就說一聲,咱們大不了下回再來一趟?!?p> 師炎見它站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便輕聲勸道。
厚顏搖了搖頭。
“我無妨,它們下一個誰上?”
這時候,緩步走出兩只奎狼,望著它時,神情有些復(fù)雜。
狼王低聲一吼,似是不滿它們擅自行動。
師炎也站了出來,望著那兩只奎狼,冷冷說道:
“你們,退下一個?!?p> 不過那兩個奎狼無論是對狼王的話還是對師炎的話都置若罔聞,依舊一步一步朝著厚顏走去。
師炎眼中殺意一閃,半截斷刃現(xiàn)于掌心。
“等等?!?p> 見狀,厚顏連忙出聲制止,它能察覺到眼前兩只奎狼并無惡意。
只見它倆緩步走到一旁,那兒躺著一只奎狼幼崽尸體,便是之前咬舌自盡的那只。
它倆舔了舔幼崽的臉頰,仰天嗚咽不止,悲慟萬分。
狼王朝著它們狠厲一吼,已有些氣急敗壞,要不是看在柳石庭和師炎在場,或許它早就親自動手誅殺那兩個不聽話的廢物。
半晌后,奎狼夫婦止住了嗚咽,走到厚顏身旁,低身跪拜。
“你們這是?”
厚顏一愣,轉(zhuǎn)過頭看向師炎。
“看我干嘛?你們仨都是妖獸,我又不是,連你都不知道它們是在干嘛,難不成我就知道?”
師炎撇了撇嘴,不愿意搭理它們,只是見厚顏一直盯著他看,頗有一股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方才不情不愿地說道:
“看這樣子,估計它們是有事相求,說不定是想認(rèn)你為主,求你放它們一條生路呢。”
說完后,他便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明明邪劍宗數(shù)道氣運縱橫交錯,想要理清已是極難的事,況且如今學(xué)舌被殺,一舉一動已無他人指點,全靠自己判斷。
要這時候再添上兩道變數(shù),雖說它們是被厚顏帶來的,但其間因果沾染,又有誰能分得如此清楚。
“算了算了,估計這也是命,既然命里有這么一遭,大不了日后凡事多考慮幾番了?!?p> 師炎無奈地攤了攤手,慵懶地倚著一根鰥夫竹,沒好氣地看向狼王。
“好了,在你們身上花的工夫也夠多了,速戰(zhàn)速決吧?!?p> 他也懶得再多說,眼睛一閉,也不知道是在打瞌睡還是在想事情。
反正這兒還有個柳石庭,倒也不怕出什么事兒,再說了,自己盯場盯了那么久,也是時候找個人換班了。
厚顏用頭碰了碰奎狼夫婦的額頭,便算是應(yīng)允了。
不料這時,它倆脈脈含情望了對方一眼,手中利爪猛地一劃,雙雙被對方開膛破肚。
血淌了一地,青光流轉(zhuǎn),一截青木破土而出。
奎狼幼崽被它們叼到青木之上,不多時,它竟悠悠醒來。
青木已化為飛灰,奎狼幼崽趔趔趄趄地站起,滿懷不舍地望著地上兩具狼尸,不言不語。
半晌后,它抬起頭望了厚顏一眼,眼中滿是仇恨,轉(zhuǎn)過身朝著林深處走去。
這時厚顏才知道,奎狼夫婦向它磕頭只是想為它們的孩子求一線生機(jī)。
厚顏嘆了口氣,沒有出手?jǐn)r它。
鼻涕泡和姜寇本就有些愧意,自然不會出手。
柳石庭和師炎就更不屑跟一只幼崽動手了。
只有坐在一旁看戲看得正歡的吳遲嘟嘟囔囔了半天,想要將奎狼幼崽抓回來,不過見厚顏眉頭緊皺,他也只好作罷。
這時候,在狼王的召喚下,又有奎狼踏入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