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意思。”關(guān)雎兒對于自己親弟做的混事,其實是看不上眼的。
羅橋說,“我是一個有嚴(yán)重潔癖的人,特別是感情。有些坎于我,是過不去了?!?p> 關(guān)雎兒在尷尬與體諒間難掩激動,問道,“都是成年人了,為什么還……赫是個正常男人,他有欲望很正常啊,為什么非要逼他到那個份上?”
連串的質(zhì)疑在羅橋聽來是那樣的可笑。她沉默不語,又是重新烹了壺茶。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何況是赫,他這樣的男人,多少女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得,你怎么就不能容忍這一次?!”關(guān)雎兒繼續(xù)說道。
羅橋手里動作沒有停頓,再次置了杯茶給關(guān)雎兒。關(guān)雎兒接去沒有喝,似是等她回答,她像是思量良久后才怔怔的回道,“不是一次,我不是沒有說服過自己??晌业降讻]有那么高尚,親眼目睹的那種感受,是什么都沖刷不掉的。”
藏匿于耳中的隱形耳機不斷傳來聲音,擾得關(guān)雎兒緊皺高眉。過得一刻,她忍耐的緩了緩情緒,抬起頭來,說道,“羅橋,想想跟赫在一起的美好時候吧,總能抵個一絲半點,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知錯了,你再給他一次機會,我來做擔(dān)保,可成?”
她露了罕見的懇切,絕對真誠的面容打動不了羅橋,她也不知,羅蘭跟關(guān)赫在一起,也只是看似美好而已。
如當(dāng)年,曾做為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孤女,面對豪門家世的男人,深感自卑,壓力巨大是肯定的。每次,關(guān)赫說要來,她都得提前好幾天做準(zhǔn)備,準(zhǔn)備穿什么樣的衣服,應(yīng)該要說什么樣話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而吃的飯,也是羅蘭求別人去單開的小灶,盡管最后到了關(guān)赫嘴里,同樣覺得難以下咽。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天生的巨大的差距。大富大貴出身的人,永不能體會那種身處底層人的卑微。
那種靠距離遮掩的卑微,是羅蘭的一顆易碎的玻璃尊啊。就是這樣小心翼翼,還是被無情的現(xiàn)實摧毀了。
“京都的大雪,一定很美吧?”羅橋突然紅了眼眶。
“嗯?”關(guān)雎兒不解,但想來不是一個有利的開始,點了點頭,說,“是的,關(guān)家有私人滑雪場,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讓赫帶你去?!?p> 羅橋卻沒有接她的話,又問,“放下自尊的感覺,你可體會過?”
放下自尊?
在最困窘的時候,關(guān)雎兒也曾放下過傲氣去求過很多人,那是種被人當(dāng)眾打臉一樣的疼,是印在腦門的羞辱。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她皺了皺眉。
羅橋笑了笑,娓娓說道,“當(dāng)年,雖然我還小。但我曾想過,要跟關(guān)赫去京都,真的想過跟他一輩子在一起的。我試探過,說自己很想看看真正北方冬日里的鵝毛大雪。我是個愛自尊勝過一切的人,話說得含蓄,實在說不來讓他帶自己走?!?p> 故事說到這里,關(guān)雎兒已然猜到了后來。
關(guān)赫許是在那時就顧及到以后會發(fā)生的事,或是怕羅蘭看清他的一切。他說,“雪大了有什么好,出門都不方便?!?p> 羅蘭當(dāng)下聽了隨意的回答,心底倍感失落,第一次有了心痛,卻是沒有面上表現(xiàn)出來,勉強露了微笑的同時叉開了話題。
自那以后,她再沒說過一句類似的話。
“京都……我也去過的?!绷_橋嗓音有些沙啞,神情悲憫不少。關(guān)雎兒看在眼里,聽說她去過京都,匆匆一想,問道,“是赫結(jié)婚的時候?”
“對。我試過豁上一切,去挽留的?!绷_橋眼里有了些許淚花,看向關(guān)雎兒說道,“我問過我自己,像我這樣的人算什么?很可笑,一個人,怎么可以容忍,容忍自尊被人踐踏?怎么可以那樣委屈自己?如果非要那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羅橋擦了把臉上淚痕,大有痛并決絕。關(guān)雎兒沒了聲音,有些無地自容的嘆息了一口。知道再說下去已無用,眼望著羅橋話說完許久,安靜中強忍悲痛,義無反顧的起身,回敬了一個告辭的禮節(jié)。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p> 她走了,門外那幾個保鏢也出奇的安靜。
從招待所返回羅橋住所很近,人一旦太過入戲真的需要時間去緩解。好似一個剛剛失戀的女人,她漫步走著,選擇了一條捷徑小路轉(zhuǎn)了兩個彎,進(jìn)了深巷。
她停在路燈下,轉(zhuǎn)身問,“是來跟我做最后告別嗎?”
一直跟在后面的高大身影,從黑暗里緩緩出來,慢慢的,步子帶著猶豫。
“我不想失去你?!彼f。
“停止吧,趁我們還沒到做仇人的地步!”她狠聲拒絕。
關(guān)赫抿嘴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有出息一點,這個世上又不是只有我這一個女人,何必非得搞得兩敗俱傷,我說過了,我們不合適?!?p> 羅橋故作輕松的樣子,更讓他心里有萬只螞蟻啃食。
痛,痛就痛吧,痛到麻木吧,痛到麻木才能騙自己,找到她的這些日子,就是一場夢。
深巷的昏黃路燈下,一個高大身軀的男人,一個嬌俏身姿的女人,讓人遙遙想到某個時刻的相遇。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兩兩相望,會給人一種錯覺。
關(guān)赫呼吸不暢,終得酸意上了心頭,亮了眸子,啞聲說道,“阿蘭,再讓我抱你一次?!?p> 他說完,張開了雙臂,卻等不見她上前,又說道,“讓我再抱你一次,我就放你走,從此以后,我不再來打擾你?!?p> 話說到這份上,是用了多少努力,羅橋居然看著這樣的關(guān)赫,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伤麄儽緛砭筒皇且粋€世界的人,本來就是他錯了,是他一味的強求糾纏,才讓她不得已而為之。
長痛不如短痛,如此對誰都好。
她這樣說服自己,抗拒的看了眼他的懷抱,他一眼明了,失落的流下熱淚,手臂沉重的放下了,樣子很是悲涼。
羅橋到底心有不忍,幾步上前抱住了他,說道,“關(guān)赫,忘了我,就算為了自己,別再想從前,從前從來不值得,我也不值得?!?p> 關(guān)赫沉重的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緊緊抱著她,好似要把人揉進(jìn)自己骨血,把她的氣息,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里。他不會忘了她,到死都不會。
“以后,我們就做陌生人,就算有一天碰到了我,也要假裝不認(rèn)識,總有一天,你能放下,你絕對能放下?!绷_橋鼓勵著他,他再次點了點頭,淚重重的掉了下去,正如流血的心頭,落在羅橋肩膀。
他應(yīng)道,“好……”又突然放開了她,不顧她的反對,狠狠吻了她,在她的唇停留一刻,便轉(zhuǎn)身離去。
看似灑脫的放過,一個倔強而執(zhí)拗的人在剜心一般痛,決絕的腳步向前,哪怕萬般不舍,哪怕涌下的熱淚不斷,滑過棱角分明的男人臉龐。
他是關(guān)赫,為了女人消沉,十年也應(yīng)該夠了。既然相遇是錯的,相逢也是錯的,那么,這個錯誤就在此刻結(jié)束吧。
愣怔的羅橋立在原地,亦在看那離去的背影,視線模糊了,她沒想到,自己的心居然是酸酸的。
過得許久,她有些僵硬的轉(zhuǎn)了身,繼續(xù)往前走,繞過回家的岔路口,去了大廣場。
此時的廣場人還特別多,熱鬧相聚,唯襯托孤涼,她沒有氣力一般緩緩坐在了冷硬的臺階上。她抬頭忘了眼看不明的星空,唯有一輪半滿的月亮若隱若現(xiàn)。
鈴鈴鈴~~
手機響了,她疲憊的低頭,卻立刻接起了。
“喂,阿英!”
她重燃興奮,喚了名字。
“阿橋!”
那頭的他更興奮。
“你……忙完了嗎?”羅橋問道。
“嗯!”對面重重應(yīng)了一聲,問道,“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她心中小鹿亂撞,偷偷笑得甜蜜,輕聲點頭承認(rèn),“嗯……”
“回頭?!彼滩坏眉鼻械恼f道。
回頭?!
羅橋被嚇了一跳,驚亂的動作已經(jīng)不能形容,驀然回首,眾多人群里尋見戴著鴨舌帽的高大男人。
是他,能帶給自己溫暖的男人,能撫平自己淡淡憂傷的男人。
多日的想念匯聚一條奔騰的大河,壓抑的心情激勵她就此奔過去,在他懷里盡情釋放自己的難解。
理智卻及時的阻止了她,因為她知道現(xiàn)在絕對不是被人發(fā)覺他們關(guān)系的時候。
忙轉(zhuǎn)身在電話里囑咐,“去沒有人的地方,別讓別人看到了。”
樸英懂自己會惹來的麻煩,才沒有過去,不舍的應(yīng)了“嗯,好”退走了。
海城跟別的城市相同的地方,出了熱鬧區(qū),便是綠化大樹高草遮滿。不盡然荒涼,半絲人影都沒有就對了。
但……只說沒人的地方,怎會來到這種靜謐的小河邊?
越野車?yán)?,還充斥著新車的味道。羅橋坐在副駕駛位上一個勁的擺弄自己衣角。她知道自己的樣子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一樣傻。
隨著時間一刻一刻過去,兩人就這樣車?yán)镢躲兜淖耸喾昼姟?p> 外面波光粼粼的河面,黑暗中跳起喘息的小魚兒往這瞧了一眼。
哎!是男人就要大膽一些!
樸英深吸了口緊張的氣,有了動作,雙手松開方向盤,解了安全帶,鴨舌帽拿下來,湊身過去,捧住了她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