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掠過空中,打過一道黑閃,撲騰飛過來,立在枝頭不停鼓動翅膀,搖頭晃腦地睜著漆黑如墨的小眼珠,看向白芷若躲藏的地方。
“啞啞——啞啞——”
粗劣嘶啞的聲音持續(xù)回蕩在寂靜的四周,使人感到心頭心驚膽戰(zhàn),異常凄涼。
不久,遠處傳來幾聲烏鴉的哀鳴,不祥的預感襲來,一群烏鴉成群結(jié)隊地飛過來,所過之地,黑壓壓一大片,遮擋了所有的月光。它們起落盤旋,整片林子霎時喧鬧聒噪起來。
“完了,我們被包圍了——”水鬼驚恐萬分,睜大碧綠的眼珠,大口吐出水泡。
“啊?”白芷若莫名其妙地回頭看著水中連成一串串的泡沫,還沒有意識到將要發(fā)生的災難。
“您想,烏鴉在人間被稱為——不祥之鳥,是食腐的鳥類,是不是一般會在死人尸體附近聚集?小的以前偶爾看到一兩只,那是給老大通風報信的使者。由于它們還是凡鳥,靈力較弱,不可能大量出現(xiàn)在地府。如今如此多的烏鴉聚集,一定有大問題——呀——救命啊——”一只烏鴉落在水面,張開尖利的喙啄著水鬼頭上的青苔,它疑惑地定了一下,發(fā)現(xiàn)并沒有異常,飛回了棲落的地方。
“姑娘,今晚您和冷炎大人一出現(xiàn),就引發(fā)了這么大的亂子。小的太害怕了——您說實話,您究竟是何方神圣?”水鬼抱著頭,尖嗓不停顫抖。
“使者遲早會發(fā)現(xiàn)您在這里,小的能力有限,實在保不住您——可是,您要是被烏鴉撕碎了,冷炎大人也不會放過小的——怎么辦——”水鬼拉著白芷若的手臂,陷入了糾結(jié),苦惱不已。
白芷若下意識摸了摸肩膀上的傷口,發(fā)現(xiàn)冷炎的外套印出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紅色的血跡。自己在地府,儼然一只行走的美味燒雞,走到哪兒沒有冷炎的保護,無疑是引誘惡鬼的絕佳食材。原本身上的血腥味是被他的外套掩蓋了,剛才劇烈的動作和一晚上的奔波,使身體抵抗力下降,傷口撕裂出血,才引來烏鴉啄食。
“它們的目標是我,實在不行,你先跑吧,別管我——咱們朋友一場,我不會拖累你的——”白芷若握著它濕漉漉黏糊糊的手,往草地上擦了擦粘上粘液?;厣砉闹壑?,額頭青筋跳動,故作鎮(zhèn)定,大義凜然地囑咐道。
“可是——小的走了,您死得更快——”水鬼慢慢松開了手指,接著一聲痛呼。
“唉喲媽呀,您掐小的干嘛——”水鬼委屈地捂著自己已被掐白的大腿。
“沒事,沒事,你們都走吧——我頂?shù)米 卑总迫魞裳鄯趴?,緊張地盯著第一只若無其事的烏鴉,小眼睛里閃著精光以及它那聚集得越來越多的同伴,咽了一口吐沫。
“求求您別掐了,停手,小的留下陪您還不行嘛——”水鬼拉下她死死攥住的手指,求饒道。
白芷若回過神來,帶著歉意幫水鬼揉了幾下肩膀:“真的嗎?衛(wèi)嬰,你太好了,不虧是人美心善的美人兒,我沒看錯人——”
水鬼苦著臉,尷尬地笑了笑,咕噥了一句:“還不是您這個小祖宗,讓我想走都走不了——”說著抓起一把泥巴就往白芷若臉上、身上糊起來。
“你干嘛——這泥臭死了——”白芷若摸掉了一把眼睛上的泥水,看清水鬼的動作,干嘔起來。
“噓——小聲點,烏鴉是聞著你身上的氣味來的,別小看這泥巴,能讓你變得和我們一樣,不被它們察覺——”
“我們現(xiàn)在需要拖延時間,等冷炎大人趕回來——不然,撐不了多久的——”
水鬼捧起一捧泥,從頭到腳淋了下去,然后小心涂抹,不放過一個白芷若身上的一每個死角。
白芷若呆若木雞,剛要直起身子發(fā)作,見幾只烏鴉在他們頭頂盤旋,不停聒噪吵鬧,頓時失去了發(fā)火的勇氣。它們飛近仔細啄了幾下她的頭發(fā)和衣服,歪頭盯著她,又很快飛停到河岸邊,仰頭喝了幾口水,發(fā)出了咔咔的叫聲,細細地梳理著自己黑色的羽毛。
“小的的辦法有效吧,烏鴉把您當成了完全沒有生氣的水鬼——”水鬼得意地討好道。
“是,是——你厲害——可是這也太臭了吧,多少年的沉泥,連烏鴉都嫌棄得去漱口、洗澡了——”白芷若皺眉,聞了一下身上的味道,趕緊拿開了。
“暫且忍忍吧,保命要緊——跟著小的呼吸,調(diào)節(jié)節(jié)奏——吸氣,呼氣——好,繼續(xù),做的更像了——”水鬼安撫道,拉著她趴在草地上呼氣。
領頭的烏鴉見同伴許久還沒找到獵物,飛下樹枝,周圍的黑煙冒了出來,緩緩走出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黑發(fā)、烏眼、細長的下巴搭配在只有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更顯擁擠。手上的黑色尖利的爪子還未幻化,人身鳥爪,每走幾步,時常喜歡跳著去抓樹干,顯得有點滑稽。
“奇怪,味道明明在這里的——”男子疑惑地在白芷若剛才躲藏的地方摸索起來,不時往前點頭,嘴幾乎要貼近地面。爪子抓到了地上的一片泥巴,湊近一聞,臭得連連咳嗽起來,險些劃傷了自己的臉。
“出來,別躲了——”男子啞著嗓子朝他們命令道。
“小的,拜見使者大人——”水鬼一臉恭敬,撲通跪下,向男子跪拜。
“你們是?”
“小的是在這一帶接活的水鬼,這是我的同伴——”水鬼繼續(xù)忽悠著男子,青色的眼珠小心觀察著男子的臉色。
“你可曾見過一個身上有味道的人在附近?”
“大人說笑了,這地府里除了鬼魂經(jīng)過,從來就沒有人,也不敢有人——啊,小的剛才本欲拖一孤身女子下水,沒想到被她臨時逃脫了,大人找得會不是她?”水鬼撒起謊來面不改色,靈活應對。
“哦?那女子在哪兒——”男子神色一變,追問道。
“不清楚,小的不能上岸遠行,只看見剛才她往東南方向逃跑了——”
男子啞然一笑,朝樹杈上的烏鴉叫了幾聲鳥語,瞬間鳥兒們排成不規(guī)則的幾列縱隊,朝水鬼指的方向振翅飛去。
“呼——”白芷若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坐倒在水鬼身旁。
“還好走了,這烏鴉記仇,等發(fā)現(xiàn)騙了它們,很快就會被老大知道,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水鬼扶起白芷若,往相反的方向逃離。
“想走,啞啞——”男子撲打翅膀,突然從空中出現(xiàn),風馳電掣的瞬間,鳥嘴啄向白芷若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