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賣布匹的商鋪，臺子上擺放著許多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綢緞和布匹，看得人眼花繚亂，店里有兩個伙計圍住一位客人，正在用軟尺量尺寸。坐在柜臺后店老板，是一個個子不高，尖下巴、山羊角胡子、長得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眼睛里閃著精光，見白芷若三人并排進來，茫然無措的表情，立刻放下手里的算盤，笑呵呵地上前招攬生意。
“幾位客人是來買衣服的，想要什么樣的料子？我們店里都有，您摸摸看，新進的軟煙羅、青蟬翼、鳳凰火、云霧綃、素羅紗、云綾錦，在夏天可以作蚊帳、紗窗、衣物等，輕薄舒適，絕對是好料子——”
“還有這幾件流彩暗花云錦裙、銀紋繡百蝶度花裙、撒花煙羅衫、百花曳地裙，都是今年時興的款式，夫人和小姐穿在身上，保證既顯年輕又漂亮，參加宴會大氣端莊，就連走在大街上，肯定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不要拿這些東西糊弄俺，什么鶯鶯燕燕的衣服，又不是要去勾引男人，一點不實用還貴得要死。眼看就要立秋了，誰還穿這些，拿些棉布料給這兩娃試試！”白母翻看了幾下老板推薦的料子，皺起眉頭，轉而看其他的。
“這，棉麻的就是這些，顏色不如前面的鮮亮，這有青色、月白色、灰色、鵝黃色，價格倒是便宜很多——”老板瞬間就失去了興趣，翻了個嫌棄的白眼，也不像剛開始那么殷勤了。
“光兒，你過來，這身灰色的怎么樣？見先生的時候，穿在身上比較穩(wěn)重，像個進學堂的樣子！”白母沒有理他，自顧自拉過徐若光比劃起來。
“娘，太老氣了，哥哥明明一年輕小伙，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那件月白色的不錯、青色的也可以！”白芷若上下打量了哥哥的身形，覺得白色和淡青色更符合他溫潤如玉的氣質。
“那就這三塊吧，光兒做兩套，你做件鵝黃的裙子，剩下的邊角料，給你小妹、小弟他們，別浪費了。還撅嘴，臭丫頭，你衣柜里去年就做了一套新衣服，忘記啦？光兒比不得你，現(xiàn)在要出去見世面，可不得做兩套！要不是他跟俺說你正在長身體，穿不了舊的衣服，求俺帶你一起來，你是沾了光，知足吧！”
“老板，給他們量尺寸，我們趕時間！”白母見白芷若賭氣的樣子，好笑地作勢要捏她的小臉，惹得徐若光撲哧一聲，輕笑起來。
“哥，你真夠意思，你不知道我被家里忽視了多久，成天穿大人灰不溜秋、改短的衣服，一度以為我是個男人，回去幫你炮制藥材！”
“死丫頭，家里啥時候少過你吃穿，好多人還吃不飽飯哩！”
“伯母，您別怪她，小姑娘正是愛美的年紀，喜歡新衣服這是正常的。等我以后有錢，給您買衣服和首飾——”徐若光安撫白母。
“不好意思，店里的師傅請假回家探親，只能預訂，最早后天才能做好。看這小公子的身材，我這里有一套前段時間客人定制的白色刺繡長衫，看起來應該合適。因為一直沒人來取，打折賣給你們吧，這樣還節(jié)省時間——”老板小眼睛骨碌一轉，打起其他主意。
“怎么樣，這套衣服合適嗎？”徐若光從換衣間走出來，不自信地向他們問道。
“太好看了，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小公子簡直氣度非凡呀！”老板兩眼放光贊嘆道。
“真的？”徐若光不相信。
“俺的那個天老爺，光兒走出去，那是要出人命哩！”白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門口引來幾個姑娘害羞張望。
“妖孽呀，比前朝美男子衛(wèi)嬰不遑多讓，哥，答應我，千萬不要穿這身衣服上街，不然會被人擠死的！”白芷若捂著嘴，激動不已。
“確實挺帥，眉眼清秀，是個翩翩少年，但是跟前朝第一美男子比起來，依我看，還差點，那可是超越幾代人都無出其右?。 ?p> “對啊，夸自己的哥哥也不是這么夸的！”
“老板，這衣服的材質明顯好過我們剛才挑的，您收好——”徐若光聽到其他人七嘴八舌討論自己的相貌，心里有些尷尬，隨即解開上衣扣子，想要脫下來。
“你們這些人憑什么說我哥不如衛(wèi)嬰，比他強多了好不！”
“啊？前朝的人你怎么可能見過，說什么胡話呢！切，小姑娘，說謊可要看看場合！”其中一個柳葉眉、杏眼，個子高挑的女子站出來，一臉挑釁和質疑。
“我當然見過衛(wèi)嬰，不，是在書上看的連環(huán)畫——”白芷若改口，心想如果大家看過他變成水鬼，渾身青苔的樣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哈哈，合著那是紙片人呀！”眾人哄笑。
“笑什么笑？你們不是也沒見過嗎，也只是想象出來的形象！”白芷若氣呼呼揮散眾人。
“哎，要是能真正見到衛(wèi)嬰一面，我這些年為他流的淚、傷的心，也不算白費，可惜君生我未生，此情難付——”一位嬌弱的姑娘用手帕擦淚，在丫鬟的攙扶下裊裊婷婷走出去。
“咦？要是衛(wèi)嬰聽到你這么支持他，肯定會很高興的！姑娘，你把對衛(wèi)嬰的喜愛之句，都寫在絹帕上，我受點累，幫你收集起來，帶到他墳上祭奠可好！”白芷若想到衛(wèi)嬰一個人在忘川河中泡著，其實蠻可憐的。
“這有用嗎？”姑娘雙眼紅腫，粉腮似羞，抽出貼身的精致秀帕，上面寫著幾行娟秀的小字。
“當然有用了，人死后靈魂是不滅的，你們對衛(wèi)嬰的喜歡和思念越多，越真誠，他是感應得到的，這是在替他積福報呀！不是說心誠則靈嘛！一想起衛(wèi)嬰這么年輕就英年早逝，也沒留下后人，我這心就難過得不得了！”見對方猶疑，白芷若捂臉傷心假哭，繼續(xù)忽悠眾人，隱約聞到手帕上面有一股淡淡的蘭花香。
“那好，我家小姐寫了足足有一箱子思念衛(wèi)嬰的宣紙，我這就回家去拿！”
“我家也有，字畫、秀帕、香囊都行吧？”還有幾個姑娘也激動地應和過來。
“都行，東西太多，也可以在家焚香沐浴，放一塊關于衛(wèi)嬰的東西，心里禱告祈福，同樣有效，但是記住一定要心誠！”
“別呀，穿在身上挺好的！這樣吧，算你一半的錢，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物有所值，人襯衣裳！”老板著急阻攔住他。
“這不太好吧？”徐若光還是覺得不妥。
“有啥不好的，你穿出去，也為我的店鋪宣傳呀！誰問這衣服是在哪里買的，你就說是在李記綢緞莊，兩全其美不是！”
“是啊，既然老板都這么說了，哥你就勉為其難買下吧！爹特意吩咐娘帶夠錢，你別為我們節(jié)省，這次不買咱們就虧了，娘可摳門啦——”白芷若忽悠完成，笑嘻嘻地過來插話。
“聽你的——”徐若光寵溺地摸頭。
“娘親，東西都買好了，付錢！”白芷若拿著賬單，在試衣服的白母面前調皮地晃了晃。
“死丫頭，幫俺脫下來，卡住了！”
“娘，叫您平時少吃點，還不信，這肚皮上的肥肉，有五斤吧！”白芷若好笑地拍拍她圓鼓鼓的肚子。
“呼，總算脫下來了，死丫頭，一天就會取笑你娘，皮子又癢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