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裴云霄溫習完功課本打算睡了,卻見對面依舊燈火明亮。
他先敲了敲門才進去,裴云嵐趴在案上睡著了,手里還握著畫筆。
書架上放滿了畫紙、畫缸里插滿了卷軸,地上也堆著一摞摞的草稿。雖然妹妹睡得很沉,他還是輕輕地拍醒了她。裴云嵐揉著眼睛問道,什么時辰了。
“亥正了?!?p> “哦,是該睡了?!迸嵩茘勾蛄藗€哈欠。
“早點休息吧?!?p> 哥哥走后,裴云嵐洗漱更衣,躺在床上的時候卻睡不著了。她突然覺得很煩,自己像個機器一樣不停地畫畫畫,沒勁透了。
“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裴云嵐摸了摸舊舊的床沿,覺得這種日子暫時看不到盡頭。大晚上胡思亂想不是餓了就是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餓,那就是累了。
“先睡覺吧。睡不著也要睡!”
她把被子拉到頭頂,強迫自己睡覺。
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回到了大學時期,沒有任何負擔和約束,想畫什么就畫什么的日子。她和好友一起畫了些不知所云的畫,畫完又去每個學校都會有的小吃街大吃了一頓,麻辣小龍蝦配冰啤酒,也不管剩下的半個月伙食費還夠不夠。
裴云嵐醒了,眼前的古代閨房無情的嘲笑她,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她改變不了現(xiàn)狀,她只能改變自己。
這一天她只畫了一幅畫,用的是她的左手,畫風是她前世的路數(shù),落款野陵寓客,野陵是她以前的網名。畫完,心里的煩悶也消解了。
蔣庭源除了書坊,還管著一家專賣字畫的書畫行。她沒報多大希望,純粹是玩票的心情把那幅畫寄賣在書畫行里。不過她提了個小小的要求,請蔣庭源替她保密野陵寓客的身份。
“為什么?”蔣庭源不解。
“若是別人知道是書坊的裴云嵐畫的,會先入為主的認為這畫格調不高,而且故作神秘也能吊人胃口呀?!?p> “好吧,就按你說的做。”蔣庭源一向好說話。
千文齋前,柳黃色圓領袍的男裝少女拿著一根尖尖的細竹子,正低頭在紙上作畫。她時不時地抬頭觀察著流動的人群,他走近了些看清她畫的內容,隱約覺得有些眼熟,握著竹制硬筆的方式也很不同,他輕咳了一聲。
“請問,你是裴云嵐裴畫師嗎?”
少女看向陌生的男子,禮貌地微笑點頭,道:“正是在下,不知道閣下是?”
“在下宋瀟,京兆府法曹參軍?!?p> “宋法曹,不知道草民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p> “自然是請你畫畫?!?p> 宋瀟沒想到自己破案居然卡在畫像一事上,京兆府的畫師薪水微薄,所以多是尸位素餐之輩,再加上這個案情比較特殊,所以他只能另尋一個擅長人像的畫師。他見了幾個名不副實的畫師,還是妹妹給他推薦了裴云嵐。
“我雖沒見過裴畫師,但我見過她的畫。她給李少卿家的大小姐畫得畫像和她本人一模一樣,好多人都請她呢。你就去看看嘛,要是我推薦得不靠譜,我就給你煮一碗甘露羹。”
裴云嵐把宋瀟和他的小廝引到了書坊的內室里,彭星疑惑地給他們上了茶,他腦洞大開的想莫非裴云嵐犯了什么事?
“我見剛剛裴畫師也在畫畫,畫風似乎格外,特別?!?p> “隨手練習而已?!迸嵩茘瓜胨賹懧?,在古代當然顯得特別啦。
宋瀟的小廝拿出一枚銀錠子放在桌上,他說道:“請裴畫師給我畫一張人像,就現(xiàn)在。如果我滿意的話,那就進一步合作,如果不行,這是你的工錢?!?p> 裴云嵐摸了摸銀錠子,笑道:“好。”
她取來了紙筆,仔細端詳著宋瀟。他的長相算不上英俊,五官倒也端正。眉目烏黑,鼻梁筆直,微抿著嘴唇。氣質硬朗,看上去不是個好說話的角色。
“請您過目?!碑嬐辏嵩茘勾盗舜的E把紙推了過去。
宋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妹妹的甘露羹他是喝不成了。
“請裴畫師明日巳時一刻到京兆府。”
“好的。”
他收起了自己的畫像,裴云嵐一直送他到書坊門口。等到人影走遠了,彭星八卦地詢問她到底是什么事。
“還能什么事,請我去畫像唄?!?p>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p> 次日,裴云嵐帶著自己的工具準時到了京兆府,宋瀟的小廝早就出來等著她,裴云嵐問了下如何稱呼他。
“裴畫師叫我柯南便好?!?p> “柯南……”
難道是恰好和那位日本小學生撞名了?
原來,洛陽城最近出了一起連環(huán)盜竊案。罪犯的武功很好,幾乎達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讓人根本抓不住。
而且此人很挑剔,只偷頂級的奇珍異寶。城內的富戶們都提心吊膽,重金聘請了武師們來看家護院。但是,百密終有一疏,終于有人看到了盜賊的面容。
王員外的家丁王西個子不高、身形佝僂,拘謹?shù)刈?p> 他說,那天晚上從茅廁出來,看見房頂上冷不丁地躥上去了一個東西,黑咕隆咚的,嚇了他一跳。他還以為是貓,但是也太大個兒了。雖然沒有風吹過來,但是小賊臉上蒙著的黑布滑了下來。
那張臉,他看清楚了八成,但他十分肯定這個小賊是個胡人。
“我知道了,那請王先生仔細地描述一下那個小賊的長相吧?!?p> 裴云嵐已經磨好了墨,她無比耐心的追問著,不厭其煩的修改著,花了一個半時辰,才終于完成了罪犯的畫影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