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閨中密友

　　裴云嵐有些發(fā)愁。

　　昨天，她領(lǐng)了宮學(xué)吉的酬金和賞金，除了例行上交給裴父，還給了哥哥一些錢作零用，又給他添了新的文具和夏衫。裴云霄摸著新衣服，卻嘆了口氣。

　　“宮老爺給了你不少錢吧?！?p>　　“你這話怪怪的，你妹妹我的畫本來就值錢啊?！?p>　　“我知道你是想多賺些錢補(bǔ)貼家用，可是，宮老爺那種人的飯局你還是少參加為妙。今天，你用的是宮老爺子侄的名義，明天呢？名聲傳出去了，到底藏不住你的真實(shí)身份。日后你要嫁人，你也要為你的名聲考慮考慮?！?p>　　裴云嵐愣了，道：“嫁人？”

　　“是呀，你沒發(fā)現(xiàn)爹爹最近經(jīng)常串門子么，就是在相看哪家的男孩子合適?！?p>　　“?。窟@也太早了吧。”老天，她才十四，擱到后世就是個(gè)初中生啊。

　　“明年你就及笄了，哪里早?！?p>　　也對，古人的年齡線要低得多。

　　“爹是怎么相看的？不會直接點(diǎn)明了吧……”

　　“想什么呢，自然是找了個(gè)借口，怎么會直接說破，你以為爹爹瘋了么。”

　　“呼，那就好。”

　　“我說的話你別不當(dāng)回事?！?p>　　“知道了，以后我不去就是了?！?p>　　裴云霄這才放心了。

　　裴云嵐兩世為人，從來沒有考慮過結(jié)婚這檔子事。

　　也許是沒遇到過她想要相伴終生的人，也許是因?yàn)橐患埢闀┰谝黄鹨惠呑舆@種事太可怕了……

　　戀愛是很好的，結(jié)婚是免談的。

　　但是，在古代，如何才能名正言順的不結(jié)婚呢？

　　難度系數(shù)一百顆星啊……

　　羅湘瑩看到的就是一襲青衫的男裝麗人，手捧書卷倚著窗子，微微蹙著眉頭不知在為何事而發(fā)愁。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同色的幞頭襯得她膚色如雪。

　　明知道她是個(gè)女子，可羅湘瑩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跳動了幾下。

　　她發(fā)現(xiàn)了她在看她，微微一笑，輕輕問道：“這位貴客，需要找些什么？”

　　該死，聲音也這么好聽，羅湘瑩心里最后一絲敵意也煙消云散了，不過她還是繼續(xù)她的小計(jì)劃。

　　“你便是那個(gè)裴姓畫師么。”

　　“正是在下?！?p>　　“聽人說，你很會畫像，不知道你現(xiàn)在有空閑嗎？我看你挺閑的，還在這里看書?！?p>　　“是，現(xiàn)在有空。”

　　“那走吧，你放心，這書坊的東家我熟得很，不會怪你曠工的。”

　　“那就卻之不恭了，還未請教您尊姓大名?！?p>　　“我姓羅?！?p>　　“請稍等一下，我去取些東西?！?p>　　裴云嵐提了書籃，就跟她離開了，伙計(jì)們還出來送了一程。上了馬車，角落里放著一個(gè)小小的冰盆，丫鬟給她的主人打著扇子。裴云嵐默默打量著她，葵綠紗羅裙配鵝黃提花綾衫子，杏眼桃腮鵝蛋臉，發(fā)髻上除了羊脂白玉簪還插著幾朵瑩潔的茉莉花，正散發(fā)著怡人的香氣。

　　主仆兩個(gè)自顧自地聊天，幾乎無視了她的存在。

　　入了羅府，三人直接去了羅小姐的院子。

　　她的閨房非常女性化，瓶花盆景，珍玩古董，玲瓏剔透，貴氣逼人。裴云嵐詢問了她的要求，便開始磨墨作畫。

　　她話很少，幾乎不主動開口，弄得羅湘瑩很沒趣。她走過去圍觀她作畫，她也沒有反對。真是奇了，同樣都是手，怎么她就能畫得這么好呢。

　　不自覺看得入迷的羅湘瑩都沒有察覺她是何時(shí)停得手，她高興地把紙捧起來，叫丫鬟立刻去裝裱起來。

　　“不急，等墨跡干透了再裱起來也不遲?！?p>　　“云嵐你渴了吧，要喝些什么？”

　　“有沒有烏梅漿?！?p>　　“當(dāng)然有，琥珀，快去取烏梅漿來?！?p>　　“那就多謝湘瑩小姐了?！?p>　　羅湘瑩微微驚訝，道：“你知道我是誰？”

　　“當(dāng)然了，少東家的未婚妻我怎么會不知道呢?！?p>　　“唉……你一定覺得我愚蠢透頂了?！?p>　　“怎么會，羅小姐可愛透頂。”裴云嵐笑了。

　　“真的嗎？我也覺得你可愛可親呢，你也不要叫我羅小姐了，直呼名字吧。”

　　羅湘瑩牽起她的手，東拉西扯話起了家常。羅湘瑩本來略有些吃味，聽說蔣庭源招了一個(gè)年輕的女畫師，長得貌美還畫得極好。但是真的見了裴云嵐本人，她就想和她做朋友，再看了她的畫，羅湘瑩就知道她絕不會看上蔣庭源。

　　因?yàn)樗退皇且宦啡恕?p>　　女子的直覺是很準(zhǔn)的。

　　裴云嵐就這樣交到了第一個(gè)好朋友。

　　福兮禍所伏，小丫鬟桑葚病了。請了大夫來看，文縐縐的說了一堆，其實(shí)就是得了風(fēng)熱感冒，按時(shí)吃藥，臥床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桑葚病了，家務(wù)活就落在了裴云嵐的身上。白天干活、晚上畫畫，不知道是不是伏案的時(shí)間少了，裴云嵐反而覺得肩頸沒那么酸了。

　　裴云嵐熬好了藥，端了進(jìn)來。桑葚連忙坐起來，用沙啞的聲音羞慚地說道。

　　“小姐，對不起……”

　　“你都說多少遍了，桑葚，你要是再說我就翻臉了。你呀，好好吃藥好好休息，快快康復(fù)才是對得起我。來，喝藥吧?！?p>　　桑葚連忙點(diǎn)頭，連眉頭都不皺就把藥喝光了，裴云嵐欣慰地遞給她一小碟蜜餞。掖好了被子，又看了看水壺里的水夠不夠才端著空碗走了。

　　桑葚昏昏沉沉的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篤篤篤。”

　　裴云嵐擦了擦手去開門，她先問了聲是誰，敲門人說是羅府的琥珀。她這才把門打開，除了丫鬟琥珀，羅湘瑩也在。

　　“喲，你怎么這副打扮？”羅湘瑩捂臉一笑。

　　“我正洗衣服呢，快進(jìn)來吧?！?p>　　裴云嵐用帕子包住頭，袖子卷起，裙子扎到腰間，標(biāo)準(zhǔn)的勞作打扮。櫻桃樹下擱著兩只木盆，衣服正洗到了一半。

　　“要喝什么？”

　　“我不渴，才喝過涼茶呢，你先洗衣服吧。”

　　裴云嵐拿了兩只小凳子給她們，然后才接著洗衣服。羅湘瑩左右看了看，裴家的宅子依稀能看到往日的繁盛，可是還是在歲月中敗落了。

　　羅湘瑩看她麻利地洗著衣服，調(diào)侃道：“你這是攢了多久的臟衣服呀。”

　　“前幾天太熱了懶得動，今天陰天，宜洗衣?！?p>　　“你家的下人呢？你不是有個(gè)丫頭？”

　　“病了，才喝了藥休息呢。”

　　羅湘瑩本想讓琥珀幫著洗衣服，被裴云嵐果斷拒絕了。聊著天，手上的活兒也沒有變慢。洗好，擰干，她又把衣服抖了抖，抻平了才一件件掛在繩子上。

　　“我本來想找你去賞花的，沒想到你出不了門?！?p>　　“過幾天吧?！?p>　　裴云嵐從廚房取來了酪漿，給她倒上。羅湘瑩喝了一口，抬頭看了下不知道躲在哪兒的太陽，道。

　　“快晌午了，裴畫師賞我頓飯吧?！?p>　　“餓了？那咱們?nèi)ゾ品话??！?p>　　“不要了，在家里隨便吃點(diǎn)就行了?！绷_湘瑩笑著說道。

　　“那好吧，羅大小姐可不許嫌棄，不許挑三揀四?！?p>　　“遵命?！绷_湘瑩抱拳道。

　　廚房里，羅湘瑩和琥珀要給裴云嵐打下手，她只讓她們兩個(gè)幫著洗菜。家里有現(xiàn)成的鹵味，再做兩個(gè)小菜，煮一鍋手搟面就差不多了。

　　她先揉面，然后趁餳面的功夫生火燒水。大夏天生火實(shí)在是個(gè)遭罪的活兒，裴云嵐出了一腦門子的汗，羅湘瑩覺得自己是不是錯(cuò)了，其實(shí)應(yīng)該去外頭吃的。裴云嵐又揉了一遍面團(tuán)，搟成薄薄的面片，用刀切成條，撒上了些干面粉用手抖開后，才下進(jìn)燒開的鍋里。

　　面條煮好了，過了一遍涼開水，放在大盤子里待用。她把鹵味和炸醬上鍋蒸了，又開始切黃瓜、芫荽、小蔥和生姜。過了一會兒，四個(gè)菜一個(gè)面就做好了。

　　“琥珀妹妹是跟我們一起吃嗎？”裴云嵐問道。

　　琥珀看了看小姐，羅湘瑩同意了，道：“行，人多吃飯熱鬧。”

　　飯桌上擺著菜，裴云嵐一個(gè)個(gè)介紹道：“鹵雞蛋、鹵五花肉、小蔥拌豆腐、姜汁菠薐菜，最后是炸醬冷淘?！?p>　　“炸醬冷淘？”

　　裴云嵐盛了一勺炸醬放進(jìn)面碗里，又揀了些黃瓜絲、芫荽絲和蔥花然后大開大合的攪拌起來。

　　“醬有點(diǎn)咸，你可以少放點(diǎn)，若是淡了再加些。都是家常菜，隨便吃吃吧。”

　　羅湘瑩如法炮制，先嘗了一小口，咸香清爽。她又夾了一塊對半切開的鹵雞蛋，蛋黃微凝蛋白入味。雖然都是尋常的食材搭配在一起，但是根本停不下筷子，本來夏天她是沒什么胃口的，但是今天她吃了個(gè)十二成飽。

　　“云嵐你得把菜譜寫下來給我，回頭我讓家里的廚子學(xué)著做做?！?p>　　“沒問題呀，你這是家里的菜吃慣了，偶爾吃別人家的才覺得好吃。像我哥，一直都嫌棄我的廚藝不精。”

　　“裴家哥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羅湘瑩搖搖頭，表示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