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嵐跪在地上聽通事舍人顧望津宣讀圣旨。
事出反常必有妖,放人就放人吧,封什么官啊。她面色平靜的領(lǐng)旨謝恩,顧望津向她道喜,天牢主管把她入獄時的衣物東西送來,郡主也派了人來送她出獄,雪河服侍她更衣梳頭,小郭公公幫忙收拾東西。
她只帶走了論語毽子燈籠,貴重的東西都還給了郡主。
出了天牢大門,爹爹哥哥都在等著她。
“爹!哥!”
裴云嵐跑了過去,也不顧別人的眼光一把抱住了他們倆。裴父慈愛地摸著她的頭,裴云霄讓她注意體統(tǒng)。
裴父花重金租了輛馬車,雪河和小郭把她的東西放到車上,告訴她后日上午郡主在齊王府等她。裴云嵐道過謝這才上了馬車回家。裴云嵐左看右看,說何必這么奢侈,租頭驢子就好啦。
裴云霄吐槽道:“反正花的也是你的錢,蔣兄每個月都把你的工錢送來,一筆一筆我都給你記著呢?!?p> “哥哥辛苦了?!?p> 馬車在毓財坊停下,酒肆的關(guān)娘子眼尖,她第一個認(rèn)出了裴云嵐,嚷嚷道女英雄回來了,還說要請她喝酒,喝多少都可以。裴云嵐笑著道謝,說改天一定。
到了家,他們讓她先在門口等著,桑葚端來了火盆擱在地上,她小心地跨過了火盆。桑葚又說,小姐先洗澡吧,熱水一大早就燒好了。
“哦,那就洗洗吧。”
裴云嵐回房先脫了衣服鞋襪,坐進(jìn)了浴桶里,桑葚給她擦澡,擦著擦著小丫頭就哭了。裴云嵐勸她不要哭,她都出來了應(yīng)該笑啊。
“我是高興的?!?p> “好吧,那我洗完了以后你就不許哭了。”
“是?!?p> 洗完了,裴云嵐換上了干凈衣服,桑葚在她的右手腕上纏了一根紅繩,說這是老爺去大云寺求來的。服侍她用火盆烘干了頭發(fā),桑葚又拿走了她的舊衣服。
“那衣服都沒怎么穿,不用洗?!?p> “不行的,老爺吩咐了,說要燒掉去晦氣?!?p> “哦,那你去吧,用火的時候小心點(diǎn)。”
裴云嵐梳好了頭發(fā),先去找爹爹。正屋里,裴父正在喝茶,裴云嵐二話不說跪了下來,誠懇地認(rèn)錯。
“女兒不孝,讓父親擔(dān)心了。”
裴父唉了一聲,道:“你呀,太有主意了。這種事,可千萬別有第二次了?!?p> “女兒答應(yīng)您,絕不再犯?!?p> “起來吧?!?p> 裴云嵐站了起來,笑著給裴父揉肩。裴父說,讓她先休息一段時間再去上工也不遲。正好裴云霄也走了進(jìn)來,裴云嵐就把圣旨上的內(nèi)容告訴了父子倆。
裴云霄摸了摸耳朵,不可置信的問道:“什么?皇上封你做畫待詔?還又賜金子又服緋佩魚?這不是五品以上的服色嗎?”
“你不信,圣旨、緋袍、魚符,還有銀票都在我屋里放著呢?!?p> “那你什么時候去,明天?”
“宣旨的舍人說,下個月初一去就行?!?p> “爹,你怎么不說話?!迸嵩葡鰡柕?。
“唉,圣恩浩蕩,云嵐以后要小心勤勉?!?p> “女兒記住了?!?p> 裴云霄真的跟她回房去看了看圣旨和緋袍魚符,開玩笑地說你可是幾十年來裴家最有出息的人了。裴云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嘴,他只當(dāng)她是累了,讓她小心收好。
入夜,裴云嵐卻失眠了。
一閉眼她就覺得喘不過氣。
可能是擇床,也可能是PTSD。裴云嵐索性不睡了,點(diǎn)了燈,從書架上找出一本書來看??戳藥仔?,她就把書放下了。
她不覺得自己適合當(dāng)那個勞什子畫待詔,她也不覺得自己能伺候好這世界上最可怕的甲方——皇帝。
尤其是圣旨上的那一句“非有詔不得畫”,簡直就是無形的手銬。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啊。”裴云嵐自嘲。
天色微微發(fā)亮,裴云嵐才有了些睡意,桑葚端好洗臉?biāo)M(jìn)來時見小姐睡得很沉便沒有叫醒她,她一直睡到午后才起。
兩天后,她去了齊王府。
郡主先帶她拜見了齊王。齊王很好奇的打量著她,這個小女子既是自家女兒的好友,又以一己之力攪動了朝堂。只是這樣看,并無什么特別之處。
“終于見到裴畫師了,啊,應(yīng)該叫裴待詔了?!?p> “齊王殿下怎么叫草民都可以?!?p> “不對,你應(yīng)該自稱微臣了。”
“是。”
“你們自己去玩吧,不要拘束?!?p> “多謝殿下?!?p> 蘭藻院,郡主讓其他人退下。郡主拉著她的手,仔仔細(xì)細(xì)地掃描著她的臉。裴云嵐抬起下巴,讓她瞧個夠。
“瘦了,精神也不好,這眼圈烏青的?!?p> “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上次郡主送的人參燕窩可以用上了?!?p> “封官的事,皇上問過我的意見,我阻止了。可是,皇上他心意已決?!?p> “我明白的?!迸嵩茘刮⑿?。
“至于吳王,皇上將他貶為了庶人。查抄出來的贓款贓物全都用來救濟(jì)災(zāi)民了。”
“想必是查抄出來的數(shù)額驚人,所以皇上才動了真怒吧?!?p> “不止?!?p> 吳王的貪心已經(jīng)成了無底洞,他不僅侵吞朝廷撥下去的銀子,還將江南圈成了他的國中國,甚至把手伸進(jìn)了其他地方,包括洛陽。他黑白兩道通吃,染指各個行業(yè),在這樣任由他做大做強(qiáng),怕是龍椅上的人也要換一換了。
郡主提點(diǎn)了她許多注意事項(xiàng),還警告她以后不許再撇開她做這種事。裴云嵐自是答應(yīng)了。
拜訪完郡主,她又去找宋瀟喝酒。
銅駝坊的食肆,宋瀟一進(jìn)雅間就看見了擱在一旁的幃帽,笑著說:“你不是不愛戴這東西。”
“這兩天風(fēng)頭太盛,得避一避?!?p> “那是,大越朝第一位女待詔,你的銀魚符呢?”
“大哥,連你也這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p> 裴云嵐蜷起食指中指敲了敲桌面:“禍從口出。”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這才像話嘛?!?p> 還是點(diǎn)了些烤串和酒,宋瀟告訴她,她的光輝事跡也傳到了江南,很多人都給她立了長生牌位。裴云嵐想,這才算是正面收獲。
她還去了蔣府道謝,畢竟蔣庭源也承擔(dān)了巨大壓力。如果野陵寓客出事,他們也會被牽連。不過,蔣庭源很開心,他說不止野陵寓客的畫,連她畫過插圖的書價錢也跟著水漲船高。羅湘瑩則很抱歉,早知道她那日是來告別,她絕不會那個樣子對她。
她又去了舅舅家和杜家,她想了想,謝絕了顧望津的請?zhí)?,畢竟,休息日沒幾天了。

文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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