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瘋子

　　顧渙失蹤了？

　　難以抑制的，顧云瑤心頭一跳，腦海中浮現(xiàn)起顧硯之沾滿露水和塵土的衣角。

　　“大哥哥實在抱歉，但我一直昏迷，剛醒來，并未有任何線索……”

　　顧沐眼中滿是失望，勉強(qiáng)維持住姿態(tài)，點了點頭，“我也只是碰碰運(yùn)氣，如果真的找不到……實在不行只能報官?！?p>　　顧云瑤倏然捏緊了指尖，強(qiáng)笑：“大哥哥不必著急，許是有地方并未找到，我等會吩咐大房下人，也跟著一道找找。報官之事還不著急。”

　　顧沐心煩意亂，胡亂點了頭，眼中滿是悵然。他又問候了顧云瑤幾句，便著急退下了。

　　窗牖外，日頭高升，遍灑光輝，今日真是個好天氣，天高氣爽，艷陽高照。

　　顧云瑤看著窗外顧沐身影遠(yuǎn)去，收回視線暗自打量顧硯之。

　　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顧渙前腳剛侮辱顧硯之，后腳便失蹤了，加之她了解顧硯之有何能耐，不由有些懷疑。

　　若是顧硯之真的做了什么也是情有可原，但顧渙畢竟是定平侯府嫡子，他若有個三長兩短，顧府定不會罷休。

　　到時候顧硯之會不會暴露？

　　“你聽到顧沐的話了，你昨夜見到顧渙了么？”顧云瑤小心翼翼試探。

　　“并未?！鳖櫝幹碱^都沒動一下，又倒了杯熱水，加了點蜂蜜，送到顧云瑤的唇邊，“何必為他們費(fèi)神，你應(yīng)該好好休息?！?p>　　顧云瑤低下頭，溫順的吞下水。

　　她弄不明白，顧硯之到底是真沒做過，還是演技高超，讓她都看不出破綻。

　　又坐了會兒，顧云瑤只覺后背傷口還是隱約作痛，整個人昏昏沉沉，她撐不住，窩在紅底繡喜鵲豐登紋的錦被中，閉眼睡去。

　　待她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晌午時分，這次守在她身旁的是宋氏和聽春。

　　顧云瑤掙開眼，只見宋氏坐在榻沿邊，眼下一片青黑，想來一宿未睡，發(fā)髻有些凌亂，眼角不停流淚。

　　“瑤瑤，你可醒了，餓么？”見她醒了，宋氏忙急切問。

　　顧云瑤坐起身，握住宋氏手，笑著安慰：“娘，別擔(dān)心了，我無事的?！?p>　　誰知此話一出，宋氏眼中淚水流的更洶涌了，哽咽不停，“都是娘的錯，是娘一再忍讓，才讓他們欺負(fù)到你頭上，居然還敢……”

　　聽春立即給宋氏拍背，“夫人可莫哭了，三姑娘該擔(dān)心了。況且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夫人可知道二房渙少爺，從昨夜開始失蹤，急得二夫人立即病倒了，剛剛可算找到了，結(jié)果呢，人瘋了！”

　　“要奴婢說，這就叫惡有惡報！昨夜渙少爺仗勢欺人，今個老天開眼，讓他瘋了！”

　　顧云瑤驚得心跳一滯，忙問：“怎么回事？”

　　聽春一張嘴最是流利，立即繪聲繪色講了起來。

　　原來今早一直找不到顧渙，劉氏急得不行了，顧老太太受了一晚煎熬，更是心焦。二老爺顧成禮直接休沐在家，派了家中小廝統(tǒng)統(tǒng)出去找。

　　可翻遍了顧渙平日里最愛去的酒肆、賭坊，都找不到人影，二房上下正急躁時，突然下人傳了消息，說渙少爺回來了！

　　劉氏第一個跑到顧府門口，果然見到了顧渙，正喜極而泣，忽然發(fā)現(xiàn)顧渙有些不對勁。

　　顧渙眼神呆滯，嘴巴微張，口水流了一整個下巴，也不知道擦一擦。劉氏叫他也沒反應(yīng)，只會呆傻的笑，若逼急了，他便哇哇大哭起來，嘴里喊著：“不要埋我，不要埋我！”

　　當(dāng)時劉氏便昏了過去，不過半刻鐘，顧渙瘋了的消息插了翅膀，全顧府皆知。萬壽閣里顧老太太眼前一暗，軟在榻上，幸虧虹霞機(jī)靈，不停掐人中，顧老太太才轉(zhuǎn)醒。

　　聽春說到這里頓了頓，壓低聲音有些神秘的說：“昨夜失蹤，今日回來，又瘋了，這等事哪是人力能辦到的，所以府上都說，渙少爺這是遇到臟東西了！”

　　“奴婢倒覺得是老天開眼，以后看二房怎么囂張！”

　　二房確實沒辦法囂張了，二老爺顧成禮一夜白了頭，顧沐也再無心思準(zhǔn)備科舉，劉氏哭個不停。

　　聽了這話，宋氏忍不住唏噓，“聽說顧渙還見不得繩子和土，一見了便大哭大叫，摔東西哭鬧不停。”

　　“可不是嘛。”聽春點頭，“奴婢認(rèn)識幾個二房下人，他們都說，渙少爺發(fā)起瘋來，甚是可怕。”

　　麻繩？顧云瑤心思一轉(zhuǎn)，已經(jīng)確定顧渙失蹤絕不可能那么簡單，他定是被人綁了去，可不知為何又被放了回來。

　　而這個人，她確定，只可能是顧硯之。

　　只是不知顧硯之為何又放顧渙回來了。要知道顧硯之睚眥必報，誰人欺辱他，他定會十倍百倍還回去，顧云瑤本以為顧渙性命不保，卻不想顧硯之居然收了手。

　　這也是好事，顧渙若真死了，顧府上下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真揪出來是顧硯之干的，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聽春又道：“聽說二房請了好些大夫，流水般進(jìn)進(jìn)出出，可沒一個有把握，二夫人轉(zhuǎn)身又去請了道士、和尚，如今二房上下到處燒香拜佛?！?p>　　“這便是病急亂投醫(yī)了?！彼问蠂@息，“罷了罷了，先不管那些破爛事，瑤瑤你要養(yǎng)好身子，這事我已經(jīng)寫信給你哥哥，過些日子他便會回來?！?p>　　“娘，我已經(jīng)無大事了，何必勞煩哥哥回來？”

　　“不行！”宋氏少有的堅決，“你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叫小事。不管怎么樣，你哥哥在我也有個主心骨，他在我更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人送信了，這事你不要再想，先好好養(yǎng)傷。”

　　話畢，聽雨捧著藥碗進(jìn)了屋，宋氏親自喂顧云瑤喝下，又看著她睡下，留著聽雨、聽春守著，才離開耳房。

　　夕陽西下，夜幕深沉，城西的黃金屋中，林掌柜剛送完了最后一位客人，吩咐店小二關(guān)店，待所有人都走了，他理了理衣角，進(jìn)了黃金屋后身的宅院中。

　　一路分花拂柳，林掌柜進(jìn)了書房，點上一豆油燈，從多寶閣中抽了本《禮》讀了起來。

　　夜更濃更深了，院外打更人的聲音幽幽傳來，已經(jīng)過了子夜，可林掌柜仍在不急不慢翻著書，似乎在等人。

　　終于，林掌柜闔上手上書本，撣了撣衣角，朗聲道：“夜深露重，遠(yuǎn)道之人何不進(jìn)屋坐坐？”

　　夜靜謐無聲，半晌，門扉輕動，一身黑衣的顧硯之出現(xiàn)，他警惕走進(jìn)屋，視線窺著林掌柜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