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人皆起了個大早，天只蒙蒙亮，林家廚房的煙囪就開始冒煙。
楊光洗漱完，人依舊有些無精打采，依靠在廚房門口，看初一炒菜、千瀧燒火。
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想回去接著睡：“暑假，又不用上學(xué)，起這么早干什么？”
“村里人送的都是蔬菜，家里沒有肉，今天要去買肉，”
初一炒菜動作很是熟練，鍋鏟在鍋里翻炒，“啪啪”的碰撞聲很是有韻律，“另外，你們來，昨天知道的人只是少數(shù)。
到了今天，知道的人肯定會更多。
說不定半個村子里的人家都會有人來。
我們趕早出去，不然晚了就出不去了，大家都在家里，我們總不能直接走吧，那很不禮貌?！?p> 對于昨日被圍觀，楊光至今猶心有余悸，瞬間瞌睡盡去：“他們都不干活嗎？
閑著沒事偏要來你家？”
初一笑了：“農(nóng)村又不像城市里，大家不用每天按點上班。
空閑時候很多，就算有活，暫時放一放、緩一緩，也沒什么。
至于他們要來我家……”
初一笑看專心燒火的千瀧一眼，轉(zhuǎn)身拿起菜碟盛菜：“我昨天告訴過你的，我家的事在村里人盡皆知的。
現(xiàn)在我哥回來了，他們肯定會好奇，想要看看我哥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唉，算了，聽你說的嚇人。
咱們還是趕緊出門吧?！?p> 楊光走進廚房，站在灶臺前等著端菜。
……
天光大亮，太陽還未升起，三個人便出了門。
初一有一輛粉色自行車，她要再去借兩輛，被楊光勸?。骸敖枰惠v，我載他。
你哥勁大，用人家的自行車練習，可能一上來自行車就廢了。
到時候還得賠人家自行車?！?p> 初一對此深表懷疑，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學(xué)自行車會因為力氣大把自行車弄壞的。
千瀧想了想，覺得楊光的擔憂不無道理。
“就借一輛吧?！?p> 人在失去平衡的時候，本能往往很容易占據(jù)主導(dǎo)，那時，以他的力氣輕輕松松就能擰壞一輛自行車。
今天要辦事，還是少點麻煩好，自行車大可以放到以后再學(xué)，不沖突。
千瀧表了態(tài)，初一便不再多說。
直接到了東面鄰居張大娘家借了一輛自行車。
三人兩輛自行車飛馳出銅山村，楊光載著千瀧，左瞧右顧：“初一，你不說這里以前是座山嗎？怎么我看都是平原？”
“是山，只是這里是銅山的邊緣。
真正的銅山還在南邊，在河那邊?！?p> 初一帶路，離開大道，拐進一條田間小路，不久三人下車，自行車留下，在一片荒草地中步行。
朝陽初升，紅彤彤的，一半還在地平線下。
清晨的風帶有一絲涼意。
兩座矮小的墳頭孤寂的立在曠野，風“嗚嗚”的吹，有幾分悲涼的意味。
初一跪在墳前，點燃黃紙，用普通話說道：“爸媽在這個墳里，本來我想把大哥也和爸媽合葬在一起。
村里人不讓，說是不合習俗。
所以只能讓大哥在旁邊自己一個人住一個墳?！?p> 少女哭中帶笑，換上了當?shù)胤窖裕骸鞍帧?、大哥，初一來看你們了?p> 這一次去B市，本來我是沒抱太大期望的，沒成想還真讓我找到了二哥。
我想，我會有這么好的運氣，肯定是爸媽和大哥的在天之靈保佑。
……
……”
初一又說了很多，可惜千瀧和楊光一句也聽不懂。
黃紙很快燒完，太陽已經(jīng)完全離開了地平線。
初一擦干眼淚，起身，對千瀧道：“哥，你……”
她遲疑了下，想說讓千瀧給爸媽和大哥磕個頭的，話到嘴邊，她又改了口：“可以給爸媽和大哥鞠個躬嗎？
這樣他們也好知道你來看他們了?！?p> 少女滿眼哀求，千瀧靜靜看著，好一會兒，方才點頭。
他走到墳前，恭恭敬敬分別給兩座墳鞠了個躬。
心中默默告慰：“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我不知道我與他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但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會把初一當妹妹照顧。
也請你們，可以安息。”
北風嗚咽，像是來自地底深處的嘆息，回蕩在耳邊。
北風漫卷，揚九天。
陽光灑落，暖人間。
千瀧轉(zhuǎn)身，少見的露出一個明朗笑容：“我們，走吧?！?p> 少女展顏一笑，像是一朵潔白的百合花，純凈無暇：“嗯?！?p> 朝陽初升，金黃色的陽光里，兩輛自行車漸漸遠去。
“哥，我去張大娘家借自行車的時候，她跟我說林三叔昨晚找了一些村里人開會。
要在明天開席招待你，說是要今天通知我們的?！?p> “好，我們需要做什么？”
“到時候你一定要說自己不會喝酒。”
“為什么？”
“如果不這樣，大家都會來找你喝酒，你會喝醉的。”
“初一?！?p> “嗯？”
“忘了告訴你，我千杯不倒?！?p> “好，那哥你明天就把林三叔他們都喝翻?！?p> “你信？”
“哥說，我就信?！?p> 千瀧突然豪氣干云，放聲大笑：“好，明天把他們都喝翻。”
騎自行車、做背景板的楊光心酸極了，心中哀嚎：“為什么主角永遠不是我？”
……
三人到達集市的時候，已經(jīng)艷陽高照。
今天并不是開集的日子，所以整條街沒什么人，顯得很是空曠。
兩邊店鋪也大多沒有開門。
初一指著不遠處道：“哥，這就是我開學(xué)要讀的高中?！?p> “初一，跟你商量個事?！?p> “哥，你說?！?p> “我想帶你去B市上學(xué)?！?p> 這事千瀧考慮了一夜，覺得可行性非常高。
楊明陽能給他解決學(xué)籍問題，那么讓初一轉(zhuǎn)學(xué)去B市應(yīng)該也不難。
如果楊明陽不太好辦，還有個備用選項秦兆康。
千瀧覺得，如果他能拿出一些讓秦兆康心動的東西，再加上他之前救過秦兆康的命，讓他為初一辦個轉(zhuǎn)學(xué)，難度應(yīng)該不大。
初一去了B市，他也好就近照顧，比讓她待在這銅山縣他鞭長莫及的好。
卻不想，初一僅僅只是考慮了片刻，就搖頭：“謝謝哥，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我現(xiàn)在還不能走。
爸媽和大哥都在這里，我想再陪陪他們。
以后我要是考上了大學(xué)，可能就很長時間都不能回來一次。”
初一不愿意，千瀧便不再勸，轉(zhuǎn)而道：“行，你決定就好。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高考吧，那時你應(yīng)該是高二，有信心嗎？”
“我會盡最大努力?！?p> “好，到時我們?nèi)齻€一起去上大學(xué)，一起去闖蕩一番?！?p> 背對艷陽，望著不遠處的高中大門，三個少年人一時都顯得意氣風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