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他的手機(jī),卻沒敢看他,只曉得自己背脊發(fā)涼。
“看見了。”他這樣說,語氣平淡。
是這次,還是以前那些呢?
沈爾爾沉默。
“怎么不看我,爾爾?”他好像輕笑了一聲。但沒有絲毫的輕松或者說任何一丁點(diǎn)的愉悅。反倒像是逼不得已的苦笑。
她沒抬頭,但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在看她。
少年人溫潤潮濕的目光,拉扯出綿長的朦朧和綿長的悲傷,她甚至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半晌,她聽見他說。
“到此為止吧,爾爾?!?p> 沈爾爾忽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來勢洶洶,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感覺瞬間侵襲,險(xiǎn)些連站都沒站穩(wěn)。
她抬起頭,沒哭,眼眶卻已經(jīng)先紅了一片。
“我不要?!彼f。
聲音顫抖,凄厲又絕望。
謝僅不知道她會是這個(gè)反應(yīng),嘆了口氣:“還不夠嗎,你還想看見什么。跟著我有什么好的,不過就是現(xiàn)在喜歡我而已,再過幾年呢?不喜歡了之后你要怎么后悔,又要怎么找借口離開?你也看見了,我就這個(gè)樣子,注定是個(gè)一事無成的社會渣滓,沒有未來,懂嗎?”
少女漆黑濕潤的眼,顫抖的哭腔,哽咽。
像是把鈍了的匕首,來來回回地往他心底無聲地捅,痛入骨髓,撕扯出一個(gè)血淋淋的大洞,呼呼地灌著風(fēng)。
心煩意亂,不知所起。
她低聲說:“謝僅,求求你,別干了,會被抓的?!?p> 謝僅忽然僵住了。
費(fèi)盡心思偽裝起的東西霎時(shí)間變得支離破碎。他抬頭,看她,“你說什么?”
初見時(shí)那句玩笑一樣的話,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倘若現(xiàn)在我說我是個(gè)一無所有的詐騙犯,你信嗎?”
沈爾爾知道他沒騙她。
他就是個(gè)詐騙犯。
一開始的處心積慮是真的,連相遇都是算好了的,他有目的地步步接近她。但謝僅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不忍心。
他開始慢慢把她拽離這個(gè)惡心的沼澤,把自己不堪入目的那一面藏好,偽裝粉飾起來的美好和溫柔,他都險(xiǎn)些快認(rèn)為那是真的了。
倘若不是他還在里面越陷越深的話。
他要錢
很多錢。
他沒有辦法。
明明如此深惡痛絕這樣的自己,他改變不了。幼時(shí)不知苦痛,還做過想要當(dāng)歌手的夢,直到長大才曉得,什么夢想美好,在現(xiàn)實(shí)面前屁都不是。
生活撕碎少年人的美好幻想,一寸寸碾壓他的希望。
后來他親手塵封了那把吉他,如同掩埋過去的自己。
他沒騙沈爾爾,他輟學(xué),很早就沒讀書了,抽煙打架,無惡不作,在外面的名聲也很爛,跟那些流里流氣的街頭混混沒什么兩樣。
他也做過苦工,不眠不休幾天,挨打挨罵也換不了幾個(gè)錢,直到周方找到他。
基于謝僅,才能結(jié)尾得了無痕跡。沒人報(bào)警,他屢次得手,于是帶了些僥幸。
直到遇見沈爾爾的那天。
富家千金,乖乖女,父母不怎么在意。
少女嬌媚的笑顏,清澈的一雙烏黑眸子,她伸手遞給他一包玫瑰的種子,破土而出的萌芽趨勢。
可惜,他再也回不了頭。
謝僅忽然就笑了。
“所以呢沈爾爾?!?p> 話語像是把尖刺。
“我什么也不是,我一無所有,能給你什么。貧困?四處躲藏?流言蜚語?你跟我不一樣,沈爾爾,別一時(shí)熱血上頭了,你的一輩子還長,前途無量,我這種人只會毀了你有什么好的,你以后會遇見的人哪一個(gè)不是人中龍鳳,憑什么要栽到我這里o”
“我不在乎?!彼f。
沈爾爾抬起眼睛直視他:“謝僅,別干了,我求求你,我求你好不好?我給你錢,我給你錢好不好,你會被抓的?!?p> 她忍不住拉住少年人的手臂。
是冰冷的。
謝僅低頭,看著她的動作,沒開口。
她抬眼,他看見女孩子的臉,淚眼朦朧,小聲嗚咽。
但謝僅沒動。
猶豫了好半天,他才伸手,摟住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去拭女孩子臉上的眼淚。
直至偽裝轟然倒塌,潰不成軍。
“別哭了爾爾?!彼f。
像是在嘆息。
“我答應(yīng)你?!?

訣上梨
五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