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應(yīng)貞看到兒子的模樣,氣的差點犯心?。骸澳惆∧悖諢o所事事,就知道往青樓里邊躥!還被人打成這副鬼樣子,你也不怕旁人笑話!”
“爹!”
“別叫我,我不是你爹!”嚴應(yīng)貞拍案,手掌火辣辣的疼,“掛了個閑職你就把尾巴翹天上了,敢去惹厲埏川,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嚴承軒跪在地上,瞪著小侍衛(wèi),要是昨日他勸著點,至于現(xiàn)在被訓(xùn)斥嗎。
“爹,我知道錯了,可是厲埏川明明都不是冠軍侯了,為何還要怕他啊,說幾句都不行?!?p> 嚴應(yīng)貞捋了捋衣服,深吸了一口氣:“人家是總督,便是個二品,也比你強多了。嚴承軒,你消停點不好嗎,我記得我禁足你半月,好像還沒到日子吧?!?p> 嚴承軒深覺不妙:“爹…”
“繼續(xù)禁足!”嚴應(yīng)貞說,“年后再放你出來,馬上就是連岳校場閱兵,你萬不可捅婁子!”
嚴承軒站起來:“除夕夜總可以出去吧。”
嚴應(yīng)貞斜著眼睛看他,說:“滾蛋!”
管家從外邊進來,扶著嚴應(yīng)貞坐下,奉了一盞茶:“相爺莫要憂心,小公子不懂事,過幾年就好了?!?p> 嚴應(yīng)貞嘆了一聲,撇了撇茶沫,說:“這小子存心想氣死他老子!瑤兒在宮里,本以為他能好好處事,將來跟瑤兒還是個幫襯,結(jié)果這小子不成器啊?!?p> “相爺?shù)目嘈模」訒靼椎??!?p> “對了,廖澤最近可有動靜?”嚴應(yīng)貞問,“連岳校場諸多事宜還得他和彭戈商議?!?p> 管家搖搖頭:“還有些時日?!?p> “替我給江南園府捎個信,他來了,就能幫我管管這小子?!?p> ***
葉白起倒是起得早,花酒的后勁足,葉白起窩在榻上哼哼,時不時伸腳踢一旁看話本的厲埏川,捏著鼻梁說:“阿埏,我餓了。”
“自己找吃的去?!眳栛锎ㄅ擦藗€地兒,看著他說,“你知道你昨晚上揍了誰嗎?”
葉白起一骨碌坐起來:“對哦,我還打人了?!?p> “只怕左相都告到陛下那里了?!眳栛锎ǖ椭^,“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釋吧?!?p> 葉白起原先還急著想說辭,但看厲埏川不緊不慢的,頓時覺得自己被誆了,便撒潑耍賴滾到了榻上,說:“左相無不無聊。對了,阿埏,陛下這遲遲不見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厲埏川聞言抬起頭:“在想封你什么比較好?!?p> 葉白起說:“老子才不稀罕這封賞呢,我要回家,回西啟?!?p> 厲埏川許久沒說話,葉白起看著他,他第一次看到了厲埏川雙目無神的模樣,盯著院子的某處,像是在盯著北驪草原上空翱翔的長鷹,那只長鷹似乎回來了,但是沒有滿足的意味,帶著沉重卻又無聲的嘆息。
長鷹回了屋子,利爪收了回去,在厲埏川肩上蹭了又蹭,撲騰了兩下翅膀,將雪水抖在厲埏川脖頸處,冰得厲埏川往旁邊躲。
“餓了,去吃飯?!眳栛锎ㄒ惶Ъ绨?,長鷹便飛了出去。
葉白起說:“若飛好聽話?!?p> 厲埏川笑了一聲:“至少若飛會自己獵食,你還得靠我養(yǎng)?!?p> 正說著,齊渡從門外跨了進來:“主子,陛下傳了口諭,讓你和葉公子即刻入宮?!?p> ***
崇文帝近日染了風(fēng)寒,朝圣殿里炭火旺盛,侍從身上都悶出了汗,可龍椅上的那位卻紋絲不動,還硬是說冷,侍從揩著汗,朝他身上多加了一件衣服。
厲埏川和葉白起一同進了朝圣殿,里面悶的慌,倆人趕忙脫掉了大氅。
李成如將藥碗放在了桌上,輕聲說:“陛下,用完藥再說不遲?!?p> 初世羽“嗯”了一聲,看著跪在御前的兩個人,說:“平身。賜座?!?p> 厲埏川習(xí)慣性的轉(zhuǎn)轉(zhuǎn)玉指環(huán),說:“陛下龍體微恙,有何事不妨晚些日子再說?!?p> 初世羽擺了擺手,擱了藥碗示意李成如退下,找了個舒服位置坐回椅上,搭著一臂,說:“總督可還當?shù)每旎???p> 厲埏川笑:“自然,比冠軍侯輕松多了?!?p> 初世羽也跟著笑:“看來朕替你謀了個好差事,你現(xiàn)在倒是懂得利用手下幫你做事了。”
厲埏川冷哼一聲:“戶部尚書的職責(zé)原本就是清查戶籍,叫我們禁軍親自上,是哪門子道理。臣不過是提醒一二罷了?!?p> “有總督的氣勢!”初世羽見狀,笑了起來,不過他聲音喑啞,笑聲里聽不出情緒,“前幾日朕剛把圣旨送到了北驪?!?p> “臣厲埏川叩謝陛下!”
初世羽說:“起來回話。蕭啟靖在這次渃溪大戰(zhàn)立的功不亞于你,所以這是他應(yīng)得的封賞。這樣一來,你可安心留在皋都。”
厲埏川點頭。
“葉白起?!?p> “臣在!”
初世羽瞇了瞇眼睛:“西啟往前線運送的糧食救了急,讓將士爭取了好些時日,西啟也應(yīng)有賞的?!?p> “陛下,供給軍糧一事根本微不足道,西啟不求封賞?!比~白起在袖里捏緊了衣裳,始終不敢抬頭。
初世羽頓了頓:“西啟的好兒郎,勝不驕,好樣的。不過這禮數(shù)在此,朕封你做中郎將,從此和葉姬一起守著西啟,可好?。俊?p> 葉白起原先垂著頭,聽此立刻站了起來:“好,好極了!日后,臣會和二姐一起守著西啟!”
厲埏川看向初世羽,卻見他露出了一抹不知名的笑容,那笑容轉(zhuǎn)瞬即逝,看得厲埏川心里發(fā)麻。
“朕已經(jīng)下旨,年前辦一場百官宴,以慶賀爾等受封之喜,彼時,蕭啟靖和葉姬都會來。”
沒等厲埏川和葉白起說什么,初世羽就疲憊地擺擺手,李成如立刻扶著他,聽初世羽悶聲說:“回去歇著吧?!?p> 那鸚鵡可精了,從頭到尾沒吭聲,就窩在籠子里啄食,待人走了,才在殿里叫喚:“恭送陛下!恭送陛下!”
出了宮門,二人上了馬,厲埏川不耐煩的扯著韁繩,今日竹石意外的不聽使喚:“竹石你躁什么呢,安分點。”
葉白起扯出一抹笑:“你也躁?!?p> “這下好了,都被困死在皋都了?!眳栛锎ㄕf,“你姐姐我姐夫都要來,這明顯就是…”
葉白起說:“護國大將軍都有叛國之心了,陛下吃了一回啞巴虧,定要讓我們一直鉆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那日我只恨沒有捅她幾刀?!眳栛锎ㄉ焓謱⒚弊酉频侥X袋上,說:“叫這廝還活著呢?!?p> 葉白起思索著什么:“阿埏,我聽齊渡說,那日你把人都打暈了,流了好多血,還能活?”
“打暈又沒打死。”厲埏川的神色叫人看不清楚,只聽他說:“日后她要敢出來,我一定弄死她!”
***
卓染悶了碗藥,嘴里發(fā)苦,縮在一旁烤火。
付思思給她披了件衣服:“當心著涼,你這身子還沒養(yǎng)好呢?!?p> 韓從忠替卓染把了脈后,也窩在火旁,面色凝重,說:“今日可發(fā)生了什么?!?p> 付思思說:“陛下召見了總督和葉白起,封葉白起為中郎將,在年前還要辦個百官宴?!?p> 韓從忠笑著:“初世羽也怕了。西啟還有葉姬,他定是不放心了,匆匆封他為中郎將,就坐實了質(zhì)子之說?!?p> “那厲……”卓染說。
付思思道:“他叫厲埏川。”
韓從忠清了清嗓子,說:“厲埏川這廝,這下被折了翅膀,飛不起來嘍!”
“師父,何意?”
“厲埏川做了總督,地位明升暗降,說是正二品,可萬萬沒有冠軍侯在北驪快活。此次封了葉白起,肯定也要給北驪一個名正言順的封賞,不出意外,受賞的是厲埏川的姐夫蕭啟靖吧?!?p> 付思思說:“是?!?p> “這下就說通了,蕭啟靖畢竟是老將,正當青年,有厲埏川在皋都,他就能安心的替皇帝辦事,和西啟是一個道理。皇帝的心思就在那里明擺著,都是看破不說破,誰敢再犯上作亂。況且厲埏川和皇帝是舊相識,于私情,厲埏川也會幫皇帝平反叛亂,所以初世羽不必擔(dān)心任何人。”
卓染嘴里被塞了一顆糖,頓時沒了苦味,她說:“看起來厲埏川也是有情有義之人?!?p> “是,他有情有義,所以對你下手絲毫不留情分!”韓從忠冷笑了一聲。
“那易東可要來參加百官宴?”卓染問。
付思思點頭:“自然是要來的。”
“易東沒有參與渃溪戰(zhàn)爭,這次來,只是來湊個數(shù)吧。如今易東是誰在管啊?”韓從忠說。
卓染想了想,說:“是水師馮程?!?p> “馮程?”韓從忠回想了一下,說:“是馮千石的孫子吧?”
“對啊,馮千石和他兒子都戰(zhàn)死在了弱水灣,馮程繼承家業(yè),統(tǒng)轄了易東!”周聿還在隔間做飯,時不時吼著。
韓從忠摸著肚子,說:“飯好了沒?”
周聿說:“再等片刻,莫急莫急!”
卓染嘆著氣:“師父,他們是因為當年的政變才戰(zhàn)死的嗎?”
韓從忠說:“當年天下五絕如今也不知道還剩幾人了,我和你周叔沒再得到他們的任何消息。當年政變,李成如安排臥底策反馮千石,失敗后在易東也發(fā)起了小事變,馮千石孤立無援,只留下年幼的孫兒,一門忠骨,全部沉睡于弱水灣了。新帝登基,為守住易東港口,馮程不得不歸順皇帝,這次為了易東,他就算不想來也得來?!?p> “丫頭,你要記住,施人恩惠,受人恩惠,這兩者在本質(zhì)上根本不同?!?p> 卓染玩著火苗,鄭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