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shí)過去,我和偉偉身邊各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酒瓶,偉偉的臉色微微變黃,額頭開始冒汗,估計(jì)在后悔剛才跟我拼酒的決定,亦或在想為什么不多帶幾個人來,那樣至少還有接替自己的。
我嚼一口爆三樣,又品一片糟溜魚片兒,拎起酒瓶對偉偉說道,“偉哥,你就是我哥哥,咱哥倆兒干了這一瓶!”說完“咕咚咕咚”一整瓶兒啤酒灌下去。
偉偉伸手要攔,奈何起身已站不穩(wěn),咬咬牙,一臉苦相得看著我,“文寧兄弟,好酒量,干!”酒干了一半,放下酒瓶接著說道,“怪不得你選啤酒,照這樣下去再干十瓶兒,你小子也沒事兒,看來我真是失算了?!?p> “偉哥說哪里話,我只是更習(xí)慣啤酒罷了,這會兒也上頭呢,輸贏未定,一會兒咱倆再干一瓶!”我嘴上應(yīng)酬著,心里冷笑道,“偉偉,打三歲我爺爺就喂我喝啤酒,別的不敢說,十幾二十瓶兒酒就跟玩似的,跟我拼啤酒,您還真得掂量掂量!”
“別,別!”聽我說還要干一瓶,偉偉干脆把舉起的瓶子又放下,看看身邊已爛醉如泥,卻仍要逞強(qiáng)的林朝陽,拱拱手說道,“文寧,兄弟,論膽識,論酒量,哥哥都服了,我們哥倆有事相求!”
我鄭重坐回座位,高蓉沒喝酒,老鵬還清醒,從目前的形勢看,三對二,我們完勝,我也不想再折騰面前這倆對手,況且今天就是來談事的。
“偉哥,什么指教,我文寧洗耳恭聽!”我目光堅(jiān)定得看向偉偉說道。
“這。??瓤?。?!辈恢呛榷嗔司?,還是一時(shí)語塞,偉偉停頓片刻說道,“林老板對文先生手上的編鐘很感興趣?!?p> “這點(diǎn)我知道?!?p> “不知文先生可否愿意割愛,價(jià)錢好商量。”
“愿意!”聽到我的回答,在場的每個人都吃了一驚,就連剛才還醉得就要睡過去的林朝陽也瞬間驚醒過來,身子不自主向我探了探。
“那這價(jià)錢。?!眰ハ渤鐾獍銌柕?。
“還不到談的時(shí)候呢!”我打斷偉偉的話頭,“我沒看到林家的誠意!”
“怎么我們才算有誠意?”偉偉沒答話,林朝陽急切得搶先問道。
“怎么算?抱鼓這事怎么算?”我看看林朝陽,又看看偉偉,輕蔑得一笑。
偉偉和林朝陽均是一愣,對對眼神,低下頭不再說話。
“偉偉,我問你!”我前探身子看向偉偉,“是林老板說只要我們替他往沈陽送一幅畫,就以兩百萬價(jià)格把抱鼓轉(zhuǎn)讓給我們,對,還是不對?”
“對!”偉偉咬咬嘴唇,看看我,隨即躲閃著我的眼神。
“嗯,錢我?guī)砹耍Ч牡氖虏徽?,卻非得扯上什么青銅器,這樣出爾反爾,我能和林家做生意嗎,敢和林家做生意嗎?”
“這。?!绷殖柭犖屹H低林家信譽(yù),本能得要反駁,卻不知該怎樣反駁,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恨恨得看著我。
“文寧,不,文先生”偉偉雙手支著桌子,鼓足勇氣說道,“那你說,怎么才能讓您愿意和我們談青銅器?”
“很簡單,把抱鼓的生意做完,我想我會有興趣的!”我抱起胳膊,眼神不容偉偉和林朝陽置疑。
“這我們得回去請示,不能現(xiàn)在答應(yīng)你!”偉偉為難得說道。
“買賣不成仁義在,想好了,來賓館找我!”我前探身子,盯住林朝陽和偉偉的眼睛。
“那。。那我們怎么看到你的誠意呢?”林朝陽不敢和我對視,極力躲避著我的眼神,但終歸有任務(wù)在身,氣鼓鼓得說道。
“哼”我冷笑一聲,隨即轉(zhuǎn)向高蓉,“蓉姐,把編鐘的照片給他們幾張,再發(fā)幾件咱有的其他青銅器的,省的讓人家小瞧了咱。”這是我臨時(shí)決定的,事先沒與高蓉和老鵬商量,趁幾人不注意,我悄悄朝高蓉眨了眨眼,希望她能明白。
高蓉會意得朝我眨眨眼,隨即轉(zhuǎn)向林朝陽和偉偉,“二位,傳到誰的QQ上呢?”那一刻我的心瞬間踏實(shí)下來,我們之間的默契又增加了幾分。
“我的吧。?!眰]反應(yīng)過來似的下意識答道,眼睛直勾勾得看看我,又看看高蓉,仿佛不敢相信似的,隨即機(jī)械般將手機(jī)遞了過去。
。。。
“寧兒,你說他們一定會回來嗎?”剛回到賓館,一進(jìn)房間,老鵬便急著問道。
“賭一把,我猜他們會來的!”我重重得倒在床上,揉著太陽穴說道,話說半斤白酒加十幾瓶啤的,我這小身子骨還真有點(diǎn)兒頂不住。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一個星期,林家都沒再與我們聯(lián)系。高蓉和老鵬愈加顯得沉不住氣,每天面對他們期盼而又無可奈何的眼神,我的內(nèi)心也在煎熬著,到底是老狐貍,還真能抻勁兒!
“蓉姐,快開學(xué)了吧!”眼看到要到九月份,這天早飯時(shí),我有意無意于高蓉聊著天,“學(xué)校事多嗎,是不是也該忙了?”
“哎,我說寧兒”高蓉瞪起眼睛,小嘴一撅,嗔怒道,“怎么,想哄我走了,告訴你小子,沒門兒!學(xué)校沒事兒,工作早已安排好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兒就是拿回翡翠抱鼓,林家。。”高蓉說到這兒,似乎想到了什么,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我知道高蓉沒說出口的話,不由咬咬嘴唇低下了頭。
“寧兒”一旁的老鵬憋不住了,不顧高蓉使勁搖頭的表情,說道,“我說這林家還要抻到啥時(shí)候,咱就在這耗著?”
“哎,不耗著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心里苦笑道,論著急,我這兩天嘴里全是水泡,一點(diǎn)兒不比他倆輕松,可他倆能抱怨,我又跟誰抱怨呢,向誰要答案呢?
終歸我是三個人的主心骨,咬咬牙,只得強(qiáng)作樂觀說道,“這不正好給咱時(shí)間養(yǎng)精蓄銳嘛!”
“哎,凈說漂亮話兒!你呀,我這二百來斤算是扔給你了,沒轍!”老鵬苦笑著搖搖頭,一口喝完碗里的米粥,“得,睡覺去咯!”
“老鵬,今兒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這幾天為了安全,我們哪都沒去,可總窩在賓館也不行,得給他倆散散心,于是我提議道。
“好??!去哪?”一聽要出去,老鵬和高蓉都來了精神,一臉期盼看著我。
“蓉姐,天津除了沈陽道,哪還有古玩市場,咱淘換點(diǎn)兒玩意去?”
“嗯”高蓉想一下說道,“去鼓樓吧,商業(yè)街那撂攤兒的不少,興許能淘換點(diǎn)玩意呢!”
“走著,摟草打兔子,咱也為繁榮TJ市場做點(diǎn)貢獻(xiàn)!”我答應(yīng)著,起身摟過老鵬,一行三人連追帶鬧出了門。
這天津鼓樓可有來頭,俗話說“天津衛(wèi)三宗寶,鼓樓,炮臺,鈴鐺堡”,打明朝弘治六年就修建的鼓樓,據(jù)說是天津的發(fā)源地,或者說TJ市就是以鼓樓為中心,向四周不斷擴(kuò)張而來的。
鼓樓商業(yè)街為十字型,貫穿鼓樓,呈大鵬展翅之雄姿,打解放前就是天津商賈云集之地,改革開放后,更是恢復(fù)明清青磚瓦房的建筑風(fēng)格,將北街打造成古玩、金銀、藝術(shù)品市場,將南街打造成以民俗、商業(yè)、餐飲為主的不夜城,據(jù)說還有“鬼市”呢。
我們直奔被稱為“北方古玩城”的北街,站在街口向內(nèi)瞭望,與沈陽道櫛次鱗比的沿街大鋪不同,街道兩旁擠滿了足有上百個地?cái)們?,一眼望不到邊,三三兩兩的人群或聚集攤前,或沿街踅摸想要的物件兒,和潘家園真是有得一拼。
反正也沒具體目的,我們?nèi)怂餍蚤e逛起來,看看這家,瞅瞅那家,偶爾看上某個物件,偷瞥高蓉不屑的眼神和如學(xué)究般搖晃的腦袋,趕緊起身,再無撿漏的念頭。
“寧兒,快看,那是誰?”就在我們快要走到街盡頭的時(shí)候,老鵬突然一把拉住我,悄悄指向十來米遠(yuǎn),一個角落里的攤位。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個農(nóng)民模樣打扮的人映入我的眼簾,只見他上身一件白色短袖,下身藍(lán)色褲子,褲腳卷到了膝蓋,光腳穿一雙不知多久沒上油的皮鞋,渾身臟兮兮得蹲在一塊白布前,白布上放著幾個黑乎乎的物件兒,周身布滿泥土,就像是剛從土里刨出來的。
我仔細(xì)回想著,怎么不會和這么個人有什么交集,不知是不是老鵬的話先入為主,我也覺得這個人有點(diǎn)面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寧兒,熟人嗎?”高蓉小聲問道,眼睛也在不住打量著遠(yuǎn)處那位農(nóng)民。
“老鵬,我也看著眼熟,就是想不起來?!蔽铱聪蚶嚣i,想從他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
“像不像現(xiàn)席那天被你打傷那小子?”
老鵬的話著實(shí)讓我一驚,趕緊再仔細(xì)看向遠(yuǎn)處的農(nóng)民,看臉,還真像那天被我打傷的小子,只是今天這身扮相,要不是老鵬眼尖還真認(rèn)不出來。
“像!真像!”我輕聲說道,“走,去看看!”
“等等!”我和老鵬剛要朝那攤位走去,高蓉一把拉住我,朝旁邊一家涼茶店努努嘴,“別急,先盯著,看看情況再說!”
“蓉蓉,這小子干什么呢,難道是瑞云軒生意不好,也讓員工擺地?cái)們毫??”九月的天津艷陽高照,一路走來悶熱得人喘不過氣來,喝上幾口沁人心脾的酸梅湯,簡直涼爽到骨頭里。老鵬邊砸吧嘴,邊問高蓉,這“蓉蓉”的稱呼打我們認(rèn)識就沒改過口,氣得高蓉直沖他翻白眼。
“叫姐姐!”高蓉嗔怒道,“釣凱子呢,一會兒準(zhǔn)有好戲看!”
不用高蓉多解釋,我也知道對方是在做什么,拉住老鵬的手低聲說道,“鵬,你看那人的手,還有腿,白不白?”
“你他娘的對男人也感興趣!”老鵬趕忙甩開我,滿臉鄙夷。
“不是兄弟”我趕緊解釋道,“你看他的手和腿,白凈不白凈,像不像長期干農(nóng)活的?”
“白個。。”老鵬剛想罵一句,聽到我后半句話瞬間明白了什么,喃喃說道,“是,寧兒,你說的對,這哪像干農(nóng)活的,還沒我皮膚黑呢?!?p> 攤位在我們斜對面十幾米遠(yuǎn),各種細(xì)節(jié)盡收眼底,而且我還注意到,攤位上擺的似乎是幾件“玉器”,有一個赑屃最大,足有足球那么大,背中央有一塊鑿掉了,我知道,這是駝碑赑屃的典型樣子,還有幾個小玩意兒,都是黑褐色,半透明,星星灑灑混著泥土,有的土跡還沒有沒干透,里里外外透著土腥兒味,攤主四處張望著,并沒有注意到斜對面的我們。
“工藝品市場花幾塊、十幾塊買點(diǎn)玩意兒,土里滾上幾天,扮上農(nóng)民就拿這里賣,一個能賣幾千、幾萬呢,專門蒙想撿漏的凱子!”高蓉吸溜著酸梅湯,滿臉不屑得感嘆道,“哎,都是行里玩爛兒的計(jì)倆,你說怎么還有人上當(dāng)!”
“撿漏的心不變唄,誰不想著一夜暴富!”高蓉的感嘆,我也有同感,即使再拙劣的騙局也有人上當(dāng),別說人家,我和老鵬剛?cè)胄袝r(shí)不也差點(diǎn)栽在孔辛莊的“舅舅”手里嗎,人啊,總覺得天上會掉餡餅,其實(shí)真的是餡餅,掉下來也會把人砸死,哪有那么多白來的好事呢!
“不過這種把戲還得有托兒吧,要不凱子來了,誰幫他抬價(jià)呢?”我裝作不經(jīng)意掃視著攤位四周,突然離攤位四五米遠(yuǎn),胡同口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進(jìn)入我的視線。
“小子,有你在就更好了!”我冷笑道,“老子等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