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說下就下,說停就停。空山新雨后,太陽出來,溪邊波光粼粼的模樣,還真有幾分人間仙境的味道。藥童一路上話很少,只有黛黛和胭脂兩個小孩不停地說,一行人倒是很熱鬧呢。
離不周山還是很遠,阮蝶他們沒叫一聲苦,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仗義吧,阮蝶這個人嘴巴很不好,做的事倒是比眾多人都看得過眼。
“累死了,師傅,還有多久才到客棧??!”馬只有三匹,可人卻有七八個。胭脂本來是可以騎馬的,突然多了個小少年,害得她都沒馬騎了,只能牽著藥童慢慢走。
“不遠了,你看你師傅都累成那個熊樣了,哪有功夫聽你發(fā)牢騷?”周慕瑜一邊搭腔,一邊收拾包裹里的藥,琢磨著今晚又要給新徒弟換藥了。
“周哥哥,怎么你總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呢?要不你把你的馬借我坐坐好不好?”胭脂又換了副面孔,討好著騎馬的周慕瑜。
“我呀!從來不幫助壞女人,搞不好還要被倒打一耙呢。這種事你沒少做!”周慕瑜瞇著眼笑著,看著眼前氣呼呼的胭脂。
“你要是實在想騎馬,要不你坐我徒弟后面,摟著他不就行了?這下你金枝玉葉伴身旁,肯定也跟我一樣精神抖擻的?!敝苣借ご蛉ぶ僦?,胭脂沒理他,繼續(xù)牽著馬走著。
“胭脂妹妹,要不你跟葉師姐她們坐一匹馬吧,我坐了一路了,想下來走走呢!”黛黛說完便下了馬,將胭脂換上去。
“黛黛你別理她,她那時候都要用毒針扎你了,你還對她這么好,小心哪天又被她暗害了?!敝苣借よF了心要跟阮蝶師徒二人過不去,阮蝶此時可看不下去了:
“周慕瑜你管得挺多啊,怎么,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得聽你安排嗎?你那張嘴不累,我耳朵還聽得煩呢!”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應(yīng)該天黑之前就能趕到附近城鎮(zhèn)了,大家也好好休息休息,趕了兩天兩夜的路了,到時候你們有什么喜歡的珠釵啊、臂釧啊、首飾啊、衣服啊、繡花鞋啊之類的,盡管開口,我全包了?!敝苣借ぴ阱X財方面一向都是大方的。
“這還像句人話?!比畹砗笾苣借つ沁吳屏艘谎?,也沒再多說。
天色漸漸變暗,一行人也到了城鎮(zhèn)附近,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好再來”客棧,幾個人將馬兒牽到后院,便各自找好房間休息了。周慕瑜房間還燈火通明,他還在給自己的新徒弟上藥呢。
“周忘塵,你是從小就被你師傅撿來的嗎?”周慕瑜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問眼前這個少年。
“是啊,師傅。”周忘塵膽子小,回答問題的時候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這讓周慕瑜有點不悅。
“男孩子嘛,出身都不是要緊事,你應(yīng)該多跟我學(xué)學(xué),你這性格,遲早要吃女人的虧得。就像阿淇哥哥一樣。他呀,一路上不知道被阮蝶怎么欺負的?!敝苣借は肫鹑畹歉睒幼樱蜌獠淮蛞惶巵?。
“師傅,好像有人敲門誒。”周忘塵耳朵靈,周慕瑜還沒聽到聲音,他就先聽到了。
“周師兄,我來你這邊坐坐可以嗎?”阿淇在屋外問道,手里還端著兩碗陽春面。
“哦,師弟啊,進來吧?!敝苣借ず巴降苋ラ_門,周忘塵看到阿淇雙手騰不開,便將兩碗面端了進來。
“我估摸著你們也沒睡,又想著你徒弟腳受傷了,特地吩咐廚房師傅做了兩碗陽春面,還熱著呢。”阿淇不是個能說會道的男孩子,他只會默默地關(guān)心身邊的朋友。
“巧了,我倆都餓了,徒弟,開吃?!敝苣借ず爸芡鼔m坐下,周忘塵看師傅性格這么好,也欣慰地笑了,答了聲好。
“你們睡了嗎?有活人的話吱個聲!”阮蝶的嗓門還是一如既往地大,把三個人都下了一大跳。
“門還沒關(guān)嚴(yán)實呢,你自己進來吧?!敝苣借ひ皇侄酥?,嘴里還不忘回復(fù)門外的阮蝶。
“母老虎,找我有什么事?喲,還帶著一個小母老虎!”周慕瑜還是嘴不饒人,阮蝶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周忘塵拉住了:
“阮,阮姐姐,你也知道師傅的脾氣,你別生氣,我替師傅給你賠個不是。”周忘塵一路上也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知道二人是一對歡喜冤家,沒啥隔夜仇。
“我啊,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你師傅那個爛人計較了。我找他并沒有什么事。只是胭脂一路上記掛著你,一個人又不好意思來看你,就拉著我想來看看你?!比畹麑㈦僦芡鼔m那里一推,轉(zhuǎn)身就走了,周慕瑜立馬心領(lǐng)神會,拉著阿淇就要去外面看月亮。可是今晚并沒有月亮。
“胭脂姑娘,一路上謝謝你的照顧啊?!敝芡鼔m放下了碗筷,眼里滿是感激之情。這一眼可把胭脂看得臉紅了,她不知道自己更喜歡黛黛,還是眼前這個眉目俊朗的少年,只是豆蔻之年的女孩難免對心上人都有幾分羞澀,這下更是不敢看周忘塵的眼睛了,只能別過臉去。
“不用謝,應(yīng)該的。你,長得這么好看,哪個姑娘都愿意照顧你的?!彪僦€是選擇表明了心意,她覺得,她好像更加喜歡少年一點。
“那,小生在這里謝過胭脂姑娘了。怎么沒見那個粉衣姑娘跟你一同前來?她是累了嗎?”少年微笑著,雙眸如星,盯著眼前這個羞澀的少女。
“你......你......”胭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路上都是她在照顧這個少年,他第一句不是問自己累不累,而是問黛黛為什么沒來。這讓小心眼的胭脂不開心了,她哪里就比不上黛黛了。
“你怎么不問問我累不累,只關(guān)心黛黛,你喜歡黛黛是不是?”胭脂一雙眼睛含著淚,扭頭就出門了,留下一臉懵的少年在原地發(fā)呆。過了一會兒,看月亮的周慕瑜回房間了:
“你對人家姑娘做什么了?那么大大咧咧的姑娘,哭著跑出去,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沒什么啊,師傅,我只是順口問了一句她怎么沒跟那個粉衣姑娘一起來,她就哭著跑出門了,還問我是不是喜歡人家,莫名其妙的?!敝芡鼔m覺得胭脂反應(yīng)實在是太過了,他只是順嘴一提,就把這個內(nèi)心敏感的姑娘惹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周慕瑜笑得前仰后合,周忘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這榆木腦袋,跟阿淇真的有一拼。人家姑娘明顯是吃醋了,難道一路上你看不出來啊?她那么嬌氣的姑娘,寧愿自己不騎馬,也不肯讓你受半分委屈。你倒好,直接讓這醋壇子炸了。虧我還看得懂眼色,拉著阿淇出去溜達了。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徒弟!”周慕瑜拍了拍周忘塵的肩膀,就躺床上睡覺去了。
“你呀!快去哄哄人家姑娘,跟人家解釋明白,別讓人家誤會你的心意啊?!?p> “沒有誤會?!敝芡鼔m這四個字聲音雖然極低,但是卻有幾分不容置喙的味道。
“你不喜歡人家,也應(yīng)該跟人家講清楚。不然人家姑娘真得白對你好一場了?!敝苣借ひ贿吤撗プ?,一邊說。
“師傅,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會明白的,很多事情,說得太清楚,反而把人家的一片好意傷得一點也不剩了?!敝芡鼔m這個時候用一種與他年紀(jì)并不相符的語氣毫無波瀾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越是聰明的姑娘,在感情里就越笨,這個師傅比你懂,去吧?!敝苣借ご咧芡鼔m,他也沒辦法,只能披上外套一瘸一拐地出門。
“你喜歡黛黛什么?其實說真的,我并不覺得黛黛會喜歡你。你們出身差太多了。”周慕瑜的這句話,周忘塵就好像沒聽見一樣,徑直走出門外。
窗外雖然沒有月亮,可是大雨過后,繁星點點,很有韻味。受了傷的少女一個人坐在樹上,就那樣坐著,看著滿天繁星。
“是你在樹上嗎?胭脂姑娘。我腿腳不方便,不能上去找你。”少年在樹下大喊著,胭脂看到少年瘦削的身影,一抹驚喜涌上心間,立時跳下樹梢,含情脈脈地望著眼前俊美的少年:
“你來啦!你擔(dān)心我么?”
“是?。∧銓ξ夷菢雍?,我怎么會不擔(dān)心你呢?”少年一如既往地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少女。
“那你還那么關(guān)心黛黛?!彪僦瑢㈩^一歪,癟癟嘴,滿臉的不高興。
“胭脂姑娘,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作為朋友關(guān)心一下你還有你的朋友,你的反應(yīng)這么大,是我沒有想到的?!鄙倌耆鐚嵲V說著心里想說的話,胭脂也沒之前那么不高興了,和少年一起坐在樹下看星星。
“胭脂妹妹,是不是你?”黛黛披著粉色外套一路上吶喊著,胭脂又有了壞心思,拉著少年躲在樹后面。黛黛因為心里著急,不小心被腳下的雜草絆倒了,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壓抑的情愫,從樹后面跑過來,完全顧不上自己一瘸一拐的腳。
“沈姑娘,你沒事吧?”少年急切地彎下腰,替黛黛查看傷勢。
“還說你不喜歡她?你快要急死了!”胭脂眼里噙著淚,指著二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胭脂你在這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擔(dān)心你?你師傅說你不見了,周師兄說他出來找你,我擔(dān)心你,你怎么躲著我?”黛黛有點失望,她覺得這個少女真得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你管我呢?你搶了我喜歡的人,你還問我,你有臉問我?。俊彪僦瑲夂艉舻鼗亓丝蜅?,再也沒搭理這兩個昔日舊友。
“沈姑娘你別傷心,她可能是誤會我們了?!鄙倌甑椭^,不敢看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少女。
“她,應(yīng)該比我傷心吧?!摈祺爝€是那么善解人意,這可太對周忘塵這個小直男的胃口了。
“先別說了,我們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你一路上又風(fēng)餐露宿的,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其他的別多想了。胭脂姑娘是個聰明人,她過兩天就能想通了?!敝芡鼔m安慰著黛黛,將她扶回了客棧,強忍著腳傷,好像有黛黛陪著,他覺得腳傷也是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