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巳時,龍鳳樓頂,隔間里,矮幾之上,珍饈羅列,美饌飄香。
這一桌佳肴,皆是虞酒卿特意跑到小廚房,虛心與廚娘細(xì)細(xì)學(xué)來,而后親手烹制,只為孝敬華宸的。
華宸與虞酒卿相對而坐,虞酒卿眸光盈盈,笑意如春日繁花般綻放,輕啟朱唇道:“姨父,這是酒卿親手為您做的。”說罷,她玉手輕抬,優(yōu)雅地拿起一旁的公筷,夾起一片鮮嫩的魚肉,小心翼翼地放入華宸碗中,“您嘗嘗!”
華宸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那一笑,恰似三月春風(fēng)拂過繁花,媚而不俗。
他美目流轉(zhuǎn),柔聲道:“你這小丫頭,難得你這般有孝心,也不枉本宮疼你一場?!?p> 說罷,他纖長如玉的手指捏起筷子,夾起那片魚肉,緩緩放入口中,輕抿一口。
魚肉的鮮美在舌尖綻放,鮮而不腥,入口即化,上面的魚刺都被挑得干干凈凈,當(dāng)真堪稱人間美味。
當(dāng)華宸將另一半魚肉放入自己碗中順便放下筷子時,虞酒卿紅唇微啟,欲言又止,面上泛起一抹羞澀的紅暈,輕聲喚道:“姨父……”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酒卿有一事相求!”
華宸聞言,美眸中閃過一抹不悅,但那抹不悅瞬間轉(zhuǎn)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寵溺。
只見他桃花眼中笑意盈盈,媚眼如絲,勾人魂魄,讓人不禁心動神搖。
他語調(diào)溫柔,嗔怪道:“你這小丫頭,就知道你做這桌菜是另有所圖。”
虞酒卿聽聞,嬌嗔地撒嬌道:“姨父,姨父~”
華宸向來對華凌風(fēng)和虞酒卿心軟,有求必應(yīng),虞酒卿這一撒嬌,他頓時沒了招架之力,便只能無奈妥協(xié)道:“直說吧!我替你辦好便是?!?p> 虞酒卿將自己要與白清蘭比武之事娓娓道來,她期望華宸能在華山之巔擺下場子,廣邀天下群雄,來見證這場比武。
華宸聽后,笑意爬上臉頰眉梢,欣然應(yīng)允。他輕聲詢問,“阿酒,那你準(zhǔn)備何時與清蘭比武?”
虞酒卿沉思片刻,緩緩道:“姨父,她向您借了兵,定會歸還,等她還兵之日,便是我與她比武之時?!庇菥魄漭p嘆一聲,神色落寞道:“姨父,這場比武結(jié)束,珺卿就要繼承帝位,而我也該隱退了?!彼嵵氐乜聪蛉A宸,目光中滿是關(guān)切,“姨父,日后我不在您身邊,您定要照顧好自己。天冷添衣,三餐按時,切莫餓著自己。您體寒,無事便讓凌風(fēng)多陪您曬曬太陽,莫要總悶在屋里,以免孤單……”
虞酒卿掏心掏肺地說了許多,華宸靜靜地聆聽著,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幸福之感。然而,他心底卻暗自思忖,若面前之人是白清蘭,那該多好。
待虞酒卿言畢,華宸心中感動不已,但面上依舊強裝淡然,微笑道:“你這小丫頭,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本宮哪記得住?”
虞酒卿雖未言語,但心中苦澀。心想,姨父,這或許是酒卿最后一次孝敬您了。虞珺卿一旦登基,我這公主也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虞酒卿不愿沉浸在傷感之中,便話鋒一轉(zhuǎn),“姨父,我有身孕了,兩個月。”
華宸聽聞,美眸微微一動,先是一愣,繼而滿臉不可置信,“寧梓辰的?”
虞酒卿微微頷首。
華宸心中歡喜,但看不上寧梓辰的他卻在嘴上咒罵道:“小兔崽子,便宜他了。”
說罷,他端起一旁備用的空碗,細(xì)心地為虞酒卿盛了一碗雞湯放在她面前,關(guān)切地囑咐道:“當(dāng)娘的人,最要注重身子。若是寧梓辰不會照顧你,就來華州,姨父請專人照料你?!?p> 華宸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影衛(wèi)畢恭畢敬的聲音,“城主,三少主求見!”
虞酒卿輕笑一聲,打趣道:“姨父你看,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p> 華宸聲音溫和,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門外聲音消失片刻后,門被緩緩?fù)崎_,白清蘭蓮步輕移,緩緩走進屋中。見到華宸,她抱拳行禮道:“前輩!”
華宸笑道:“快過來坐!”
白清蘭也不客套,徑直走到矮幾前,與華宸和虞酒卿相對而坐。華宸關(guān)切地問道:“一路奔波至華州,累了吧?我們剛好開膳,要不一道吃點?”
白清蘭笑著婉拒道:“我不餓,前輩,我是來還兵的。如今兵已送到,便不多打擾了,告辭!”
“等等!”虞酒卿出聲打斷,白清蘭疑惑地看向虞酒卿。虞酒卿解釋道:“你我之間比武的約定,可還算數(shù)?”
經(jīng)虞酒卿提醒,白清蘭這才想起,她連忙應(yīng)道:“自然作數(shù)?!?p> 虞酒卿抿唇一笑,“早日比完也好早日了卻一樁心事,所以,不如就將時間定在三日后吧?”
白清蘭應(yīng)道:“只要你不嫌麻煩,我都可以!”
虞酒卿放下手中筷子,她從袖中拿出一道卷好的金黃色圣旨遞給白清蘭,白清蘭接過后,虞酒卿解釋道:“這道圣旨,是你姐夫送你的。不到萬不得已,別打開。”
白清蘭將圣旨收入袖中后,華宸命令道:“來人,添副碗筷!”
一聲令下,便有婢子端著干凈碗筷走了進來,婢子將碗筷放到白清蘭面前后便退了下去。
白清蘭對虞酒卿解釋道:“對了,我還把虞暥帶來了,他這一路舟車勞頓,太累了。我讓仆人給他安排了一間房,讓他去休息了。”
虞酒卿笑道:“回來了也好,日后就讓他在興朝皇宮生活吧。我與她也不必相見了。”
虞酒卿不想見虞暥,是因為怕見了,徒增傷感。
白清蘭笑道:“人,我給你完好無損的帶來了,除了眼睛有點意外,其余的都很好,只是那眼睛可不是我弄瞎的?!?p> 虞酒卿微微一笑,“無妨,在亂世中能活著,就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至于其他的,我不再奢求?!?p> 這日一早,漫天風(fēng)雪悄然斂息,唯有那凜冽寒風(fēng),仍如孤魂野鬼般在天地間嗚嗚悲號。
站于華山之巔極目遠(yuǎn)眺,四面群山環(huán)伺,密匝匝的波峰浪谷,雄偉壯觀,中央,群山峻嶺,層巒疊嶂,如一條條蜿蜒的蛟龍隱匿于雪幕之中;腳下,懸崖陡壁如刀削斧鑿,直落萬丈深淵。
皚皚白雪為這一切披上了一層圣潔的紗衣,山川壯麗,宛若一幅天然的水墨畫卷,當(dāng)真是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銀。
深淵之間,朦朧白霧裊裊升騰。
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美得不似人間。
然而,在這絕美風(fēng)景之下,華山的山腳、山腰乃至山頂,卻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們皆是武林中人,其中有恪守正道的名門正派弟子,身姿挺拔,正氣凜然;有縱橫江湖的綠林好漢,衣衫豪邁,意氣風(fēng)發(fā);有初出茅廬的少年君子,眉眼間滿是青澀與憧憬;也有那在街上以行騙為生的神棍庸醫(yī),眼神閃爍,暗藏狡黠;更有賭坊老板和賣零嘴的小販,滿臉堆笑,心里盤算著如何大賺一筆。
每至江湖排名爭奪賽舉行之際,這些賣零嘴和開賭坊的人總是第一個趕來。
逐利如蠅聚,商機似箭追。
他們只為在這熱鬧中分得一杯羹。
這三日,華宸派人以匿名信廣邀天下英豪,信中宣稱白清蘭要挑戰(zhàn)景元三十五年的天下第一——虞酒卿。
眾人對白清蘭興趣寥寥,大多都是沖著虞酒卿而來。
虞酒卿,這位在世間消失了四年的虞國公主,在這四年間,傳言紛起。
有人說她殉國而死,香消玉殞;有人說她隱居山林,不問世事。
紅顏蹤跡成謎霧,往昔風(fēng)華化夢塵。
可真實情況究竟如何,無人知曉。
如今虞酒卿出山,眾人自然因好奇而來捧場,更想看看,究竟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竟敢挑戰(zhàn)這位半生都是傳奇的人物。
華州城內(nèi),街道上一片死寂。
天寒地凍,使得本就冷清的街道空無一人,唯有凜冽的寒風(fēng)卷著積雪呼嘯而過。
華宸與白清蘭相對而立,華宸身姿高挑,一襲白衣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宛如傲雪的寒梅,又美又颯。
只見她緩緩抬手,掌心之中內(nèi)力涌動,如暗流在水面下奔騰。
驀地,她猛然伸手握住白清蘭的胳膊,動作干脆而果斷。
白清蘭剛要下意識地掙脫,華宸卻一聲冷喝,“別動!”
那語氣如寒霜般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此時的華宸,氣場陡然增強,平日里溫柔和藹的面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渾身散發(fā)的煞氣,宛如從地獄歸來的戰(zhàn)神,強大的氣場將白清蘭生生震懾住,讓他不敢再妄動分毫。
白清蘭只覺一股熾熱如火的內(nèi)力,順著手臂如洶涌的潮水般涌上心頭,而后這股內(nèi)力又從心頭迅速傳遍四肢百骸,令他全身瞬間暖和起來,力量感也隨之而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清蘭的后背竟?jié)u漸有了發(fā)熱的感覺,仿佛置身于溫暖的春日陽光之下。
不消片刻,華宸緩緩收手,那股強大的內(nèi)力也漸漸消散。
此時,華宸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輕聲解釋道:“你心頭有一股我在你幼時傳給你的內(nèi)力,是為你在關(guān)鍵時保命所用。如今我?guī)湍銓⑦@股內(nèi)力與你自身的內(nèi)力融會貫通,你如今的武功雖未達(dá)宗師之上,但已超越了宗師水準(zhǔn)。若與阿酒比武,使出全力,定能與她平分秋色?!?p> 白清蘭連忙笑道:“多謝前輩?!?p> 華宸溫柔一笑,輕聲道:“走吧!”
語畢,兩人一前一后,身影漸漸消失在這銀白的世界之中,只留下一串漸漸模糊的腳印,后被落下的風(fēng)雪掩蓋。
山崖之巔,一座白玉亭傲立霜寒,飛檐斗拱似欲凌云。
亭中站有一男子,身著粗布麻衣,于亭中負(fù)手而立。
他尖嘴猴腮,身形瘦如枯柴,似冬日之瘦竹在寒風(fēng)中瑟縮。一雙眼眸滴溜溜亂轉(zhuǎn),透著機靈狡黠之態(tài),仿佛藏著無數(shù)算計。
亭中石桌之上,置一方盤。方盤以精妙巧思隔開,一側(cè)如皚皚白雪純凈潔白,一側(cè)似灼灼烈火艷麗朱紅。
紅色之上,以墨筆書一“虞”字,此乃虞酒卿之標(biāo)識;白色之上,書一“白”字,指代白清蘭。
男子驀然昂首,聲若洪鐘,高呼,“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諸位看官,切莫遲疑,速來下注??!”
言罷,伸手抄起早備于旁的銅鑼,奮力一擊。
剎那間,銅鑼之聲振聾發(fā)聵,如雷霆乍響于群山之間,在凜冽寒風(fēng)中久久回蕩。
男子聲嘶力竭地叫嚷,“押注押注了!莫失這等良機!”
隨著他的呼喊,來至亭中的人漸多,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眾人皆目光灼灼,先看向虞酒卿,又望向白清蘭,權(quán)衡再三,最終多數(shù)人將籌碼押于虞酒卿一側(cè)。
華凌風(fēng)身著一襲緋紅色錦袍,其上金線暗紋以精妙針法繡就,細(xì)密繁復(fù)卻又不失大氣。
他與曲柒娘并肩步入白玉亭,腳步從容不迫,氣質(zhì)超凡脫俗,好似踏雪而來的貴客,周身帶著一種清冷又高貴的氣息。
亭中男子見狀,臉上立刻堆滿諂媚之笑,急忙上前,哈腰作揖道:“二位貴客,買定離手??!不知二位想押哪位英雄?”
華凌風(fēng)微微轉(zhuǎn)頭,他的雙眸猶如一汪深潭、深邃而幽遠(yuǎn),但流轉(zhuǎn)間卻又溢出絲絲溫柔,像是冬日里難得的暖陽,能融化所有的冰雪。
他笑著看向曲柒娘,柔聲問道:“柒娘,你想押誰?”
話音未落,只見游渡手捧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大踏步走上前來,豪邁之氣盡顯,他毫不猶豫地將銀子押在了虞酒卿那一側(cè)。
曲柒娘柳眉微蹙,滿臉疑惑道:“游渡,你如此果決下注,就不怕最后是白清蘭勝出?”
游渡嘴角上揚,自信滿滿道:“想來不會。虞酒卿乃頂天立地之豪杰,國士無雙,其武功造詣高深莫測,令后輩望塵莫及。以她之能,白清蘭實難抗衡?!?p> 游渡話音剛落,只見一白衣女子頭戴斗笠,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白玉亭內(nèi)。
她身姿修長,氣質(zhì)超凡,舉手投足間盡顯英姿颯爽,宛如雪中寒梅,傲立于世。
她聽聞游渡之言,黛眉輕挑,不認(rèn)同地反駁道:“天下英雄輩出,猶如過江之鯽。虞酒卿雖武功高強,但并非不可超越。畢竟,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白清蘭之名,我亦有所耳聞,益州一戰(zhàn)封神,福州連斬古月三名節(jié)度使,威震天下。其實力,豈容小覷?”
說罷,她素手一揚,將手中錢袋徑直扔到白色一側(cè),隨后頭也不回,步伐輕盈地轉(zhuǎn)身離去,似一縷輕煙,悄然消散于亭中。
華凌風(fēng)見此,急忙解下腰間錢袋,扔到白色之上,旋即快步跟上那女子。他在女子身后高聲喚道:“江酒!”
蘇江酒聞聲停下腳步,身姿如松,冷傲出塵,似霜雪間的仙子,不沾染人間煙火。
華凌風(fēng)快步上前,立于她身旁,嘴角含笑,問道:“江酒,你也來湊這熱鬧了?”
蘇江酒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仿若冰雪初融,輕聲道:“是啊,既有虞酒卿,我自當(dāng)捧場?!?p> 華凌風(fēng)眉頭微皺,滿臉不解道:“可你押的卻是白清蘭。”
蘇江酒目光清冷,反問,“怎么?你不愿我押你妹妹獲勝?”
華凌風(fēng)嘴角上揚,伸手輕輕牽起蘇江酒的手,溫聲道:“自是愿意的。江酒,我們?nèi)ツ沁吢渥??!?p> 蘇江酒未作回應(yīng),只是蓮足輕抬,步伐輕盈地向前走去。
華凌風(fēng)則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她身后,二人身影漸漸消失在暮靄之中。
華山半山腰上,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楊安辰一襲青衫,踏雪而行,每一步都走的沉穩(wěn)而堅定。
行至中途,他略感疲憊,便取下腰間水囊,輕啟朱唇,淺酌一口,溫?zé)岣侍鸬那逅^喉間,驅(qū)散了些許寒冷與疲憊。
楊安辰此番前來,是特意為女兒白清蘭做后盾的。
白清蘭即將參加一場至關(guān)重要的爭奪賽,作為父親,他自然要親眼見證女兒名動天下的輝煌時刻。
當(dāng)楊安辰行至山路一半時,忽見一道白衣如電,自空中飛身而出,穩(wěn)穩(wěn)落在他的面前。
楊安辰定睛一看,竟是梵彧。
梵彧手執(zhí)一把繪著淡墨山水的折扇,輕輕搖曳,風(fēng)姿綽約,宛如畫中仙人。
他嘴角含笑,聲音溫潤如玉,喚道:“安辰!”
楊安辰聞聲抬頭,只見梵彧站在面前,如芝蘭玉樹,氣質(zhì)超凡。
他心中微微詫異,不禁問道:“你為何在此?”
梵彧輕輕一笑,折扇輕合,解釋道:“我聽聞小侄女要挑戰(zhàn)虞酒卿,如此盛事,我這個做伯伯的豈能錯過?若清蘭在比武中受了委屈,我也好為她撐腰?!?p> 楊安辰并未回應(yīng)梵彧,只是默默前行,腳步匆匆。梵彧也不惱,緊緊跟在他身后,依舊笑容滿面,“安辰,你為何總是一副對我不滿的模樣?我可從未冒犯過你?!?p> 楊安辰腳步不停,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并非對你不滿,只是想盡快登上華山之巔,莫要誤了這場精彩賽事?!?p> 梵彧微微頷首,眼中滿是理解與溫和,“好,我便陪你一同前往?!?p> 言罷,二人并肩而行,朝著那云霧深處的華山之巔走去。
白玉亭前,寒風(fēng)卷著碎雪輕舞,穆槿之與江秋羽并肩佇立。
穆槿之身姿挺拔,周身散發(fā)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氣息,仿若這寒冬中矗立的孤松,清冷而孤傲。
他聽聞白清蘭要與虞酒卿這一場江湖上十幾年難遇的巔峰比武,便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趕了幾千里的路,沿途累死了十匹馬,足見其對此戰(zhàn)的重視。
而江秋羽則不同,他是因謝姝滿心期待著這場比武,再加上自己也渴望一睹這江湖盛景,故而才帶著謝姝與穆槿之一同前來。
只見穆槿之從腰間緩緩取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神色平靜地置于白色石盤之上。江秋羽見狀,也趕忙從腰間掏出錢袋,正欲打開從中取出十兩銀子押注白清蘭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香風(fēng),謝姝如靈動的小鹿般躍至江秋羽跟前,她一把奪過江秋羽手中的錢袋,杏眸圓睜,氣鼓鼓地嗔怪道:“江秋羽,給我小侄女押個錢竟也如此扣扣搜搜的!難道我謝家,還養(yǎng)不起你不成?”
江秋羽被這突如其來的訓(xùn)斥弄得有些窘迫,白皙的臉龐染上一抹紅暈,像極了冬日里枝頭被霜雪映襯的紅梅。
但他眼中滿是溫柔,忙不迭地解釋道:“阿姝,我絕非此意。只是出門時身上錢財帶得不夠,想著你若等會兒有需用錢之處,我也好給你留著些備用?!?p> 謝姝輕蹙柳眉,嘟起櫻桃小嘴,一副嬌蠻不講理的模樣,語氣帶著幾分驕傲與俏皮,“我又不是沒帶錢!還用得著你那點銀子?”
言罷,她玉手一揮,將錢袋霸氣地扔在白色石盤上,那動作干脆利落,仿佛扔出的不是錢袋,而是對江秋羽小氣的不滿。
隨后,她蓮步輕移,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腳步聲在寒風(fēng)中回蕩。
江秋羽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奈地?fù)u了搖頭,卻又帶著幾分寵溺,趕忙灰溜溜地跟在謝姝身后,活像一只乖巧的小犬。
一旁的穆槿之看著這兩人如孩童般拌嘴,冷峻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無奈笑意,那笑意稍縱即逝,很快又被他的高冷所掩蓋。
朔風(fēng)凜冽,寒云如墨,重重壓在天地之間。
今日,虞酒卿與白清蘭這一場驚世之戰(zhàn),如同一道炸雷,瞬間在六國兩族與整個武林中激起千層浪。
那些平日里在江湖中聲名赫赫、有頭有臉之輩,還有諸多隱匿于山林、鮮少入世的英雄豪杰、武林高手,皆似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
這其中就有蘇歆、桂英、顧寒舟、喬言澈、邵懷澈、琉璃、常凡、韶衡的弟子——岳卓,現(xiàn)在是呼延紹麾下的幕僚、燕國唯一的男戰(zhàn)神官居正二品的鎮(zhèn)國大將軍——歐陽離、安狼名將官居正二品的鎮(zhèn)國大將軍檀濟、安狼官居正一品的大將軍譚牧、匈奴征平大將軍郝冀和匈奴二皇子——呼延紹。
他們各自尋得隱秘之處,藏于群山峻嶺間,如蟄伏的猛獸,靜靜凝視著即將展開的戰(zhàn)局。
而在華山之東的一座山峰上,那陣仗可謂是驚煞旁人。
皚皚白雪覆蓋著山巒,卻掩不住一頂榻攆散發(fā)的華美金貴之氣。
榻攆的紗帳宛如天邊的火燒云,呈艷麗奪目的大紅色,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輕輕搖曳,上面點綴的金鈴在風(fēng)中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似在訴說著主人的不凡。
當(dāng)那紗帳被緩緩打開時,仿佛有一道華光乍現(xiàn)。
只見華宸身著一襲艷麗紅衣,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在這冰天雪地中格外耀眼。
他斜倚在榻上,身姿慵懶卻不失高貴,每一處線條都勾勒出極致的美感。
眉如遠(yuǎn)黛,眼眸似一汪幽深的寒潭,波光流轉(zhuǎn)間,滿是攝人心魄的魅力;鼻梁高挺,猶如峻拔的山峰;嘴唇嫣紅,恰似冬日里綻放的紅梅。
他的美,媚而不俗,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zhì),仿佛是從九天之上降臨的仙子,不染塵世的煙火。
周圍的婢子們?nèi)绫娦桥踉掳悱h(huán)繞著他,她們皆身著素色服飾,眉眼低垂,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服侍著這位如謫仙般的人物。
今日,紛紛揚揚的大雪時停時落。當(dāng)山頂寒氣肆虐到極致,空中陡然劃過一道凌厲寒光,兩座山巔之上,瞬間多出兩道身影,一紅一白。
那紅衣似熊熊燃燒的烈火,熾熱張揚;白衣則如蹁躚的霜華,清冷出塵。
身著紅衣者正是虞酒卿,他手持千尺,身姿如乘風(fēng)之燕般飄逸,如風(fēng)行于山林,帶起陣陣雪霧。傲然立于山巔時,她的眼神銳利如劍,眉梢眼角盡是英氣,那股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霸氣,讓這天地都為之失色。
而那白衣勝雪之人,便是白清蘭。
她手持凌云霄,身長玉立,似是冰雪雕琢而成。
肌膚賽雪,眉眼間的清艷,世間任何言語都難以描摹。
她周身散發(fā)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面容清艷絕倫,美艷如霜,俊美之姿讓人不敢直視。
兩人遙遙對立,眼神冷若寒冰,強大的氣場似無形的風(fēng)暴,在天地間肆意激蕩。仿佛下一秒,一場足以撼動天地的大戰(zhàn)就會瞬間爆發(fā)。
疾風(fēng)呼嘯,掠山崖而過。
巍峨峰巔之上,謝姝蓮步輕移,美目盼兮,向江秋羽盈盈問道:“要開始了嗎?”
江秋羽玉顏含笑,微微頷首,柔聲回應(yīng),“正是要開始了。”
謝姝黛眉微蹙,一臉惋惜道:“可惜呀,陛下未能親臨,不然,定能一睹我那小侄女的颯爽英姿。”
江秋羽眸光寵溺,輕笑而言,“陛下初登大寶,朝政繁冗,實難抽身。所以呀,咱們代他看過后,回去與他說也是一樣的?!?p> 謝姝乖巧點頭,模樣惹人憐愛。
恰在二人語畢之時,只見凌云霄橫空出世,那劍光閃爍,如流星劃破漆黑夜空,剎那間,耀目生輝,令眾人皆大開眼界。
眾人見狀,紛紛驚呼出聲。一人高聲道:“那可是凌云霄??!”
另一人則興奮道:“何當(dāng)凌云霄,直上數(shù)千尺。江湖并列第一的兩把寶劍,今日竟一同現(xiàn)世!”
此時,一身形瘦弱的男子面露驚色,指著場中說道:“諸位快看,那虞酒卿與白清蘭,竟有幾分相像?!?p> 眾人聞言,皆細(xì)細(xì)打量起來,紛紛點頭稱是,“果真如此,眉眼間似有幾分神似,身高亦相差無幾?!?p>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只見凌云霄與千尺已然碰撞在一起。
劍與劍激烈摩擦,迸射出四濺的火花,劍鳴聲清脆響亮,響徹四方。
但見白清蘭出劍之時,招式凌厲如電,攻勢似洶涌潮水,連綿不絕。劍氣森然,如霜如雪;劍光閃爍,似星似芒。
她一揮長劍,那渾厚劍氣仿若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在空中肆意散發(fā),裹挾著翻天覆地的內(nèi)力,帶著陣陣勁風(fēng),鋪天蓋地地朝虞酒卿翻涌而去。
虞酒卿周身寒氣四溢,如冰霧彌漫。
她拔劍而出,有蛟龍呼嘯之勢,疾風(fēng)在她身旁咆哮,將她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她身影如風(fēng),靜時宛如飛鳳臨空,動時緩若游云飄逸。
揮劍之際,劍光如閃電般耀眼,劍氣如虹般絢爛,猶如滔滔江水,氣勢磅礴,縱橫萬里。
兩股劍氣相撞,只聽得山崩地裂之聲。
山石崩塌滾落,冰雪瞬間消融,許多山峰在剎那間被夷為平地,仿佛世間萬物都在這股力量下顫抖。
二人目光堅定如鐵,意志堅不可摧。
劍影交錯之間,如疾風(fēng)驟雨般猛烈,似翻天覆地般震撼。
白清蘭揮劍如閃電,快到幾乎無影。
她身輕如燕,懸于空中,腳踏山石借力,踩著空中薄霧,憑借深厚內(nèi)力,飛檐走壁,姿態(tài)輕盈曼妙。
她出腿靈活多變,腿法猶如游龍穿梭,在凌空之際與虞酒卿激烈過招。
虞酒卿橫手格擋,掌力雄渾剛勁,動作迅猛如虎,每一掌都與白清蘭的腿法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空中都會爆發(fā)出一聲巨響,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無形的內(nèi)力好似熾熱滾燙的火球,向四面八方的眾人席卷而來。離得近的人皆被波及,但好在今日前來觀賽之人大多都是武林高手,他們紛紛動用內(nèi)力,化解了撲面而來的強大內(nèi)力。
虞酒卿和白清蘭的打斗,如同星辰相互抨擊,只見兩道紅白光影在空中飛速移動,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二人每碰撞一次,地面便劇烈震動,群山也隨之震顫。
掉落下萬丈深淵的山石發(fā)出轟隆巨響,揚起一地灰塵,好似在為這場激烈的戰(zhàn)斗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電光石火之間,二人已過了不下百招。
再次停在山峰之上對峙時,兩人身上早已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他們雖微微喘息,但眸光中殺意盡顯,好似兩尊殺神降臨人間。
白清蘭的長發(fā)瘋散開來,隨風(fēng)舞動,那破碎的美感令人心生憐惜。
站在山頂?shù)臈畎渤巾馕?,因心疼女兒心中如刀割般疼痛?p> 而站在他身旁的梵彧伸手輕輕握住楊安辰的衣袖,輕聲安慰道:“安辰,比武本就難免見血受傷,但不會危及性命,你放寬心,清蘭不會有事的。”
空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那是虞酒卿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虞酒卿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掌心被劃破,鮮血源源不斷地流出,滴落在地面上,暈染出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她的嘴角也是血跡斑斑,方才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她此刻顯得狼狽之態(tài)。
而圍觀的眾人則眾說紛紜,聒噪不休。
“白清蘭竟能傷到虞酒卿,難道這景元三十五年的天下第一的位置要易主了?”
“天哪,白清蘭居然與虞酒卿打成了平手,看來這白清蘭的武功不可小覷啊!”
“白清蘭不會要贏了吧?我可是押了虞酒卿五十兩??!”
“白清蘭要贏了,太好了,我押了她一百兩,這下能大賺一筆了?!?p> ……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現(xiàn)場氣氛熱烈非凡。
而站在懸崖之巔的虞酒卿緊了緊手中的劍,目光如熊熊烈火,眸子猩紅似血。
她腳尖輕點地面,剎那間風(fēng)起云涌,腳下的雪花飛濺而起,濺起三尺之高。
她縱身一躍,如大鵬展翅,一劍向白清蘭豎劈而下,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間。
白清蘭橫劍一擋,兩劍相碰之時,白清蘭腳下的山腳如斷崖般下跌,一層層崩塌,兩人墜入深淵。
空中云霧翻滾涌動,空氣冷如寒冰,好似進入了一個寒冷的世界。
當(dāng)楊安辰、穆槿之、謝姝、華凌風(fēng)和眾多關(guān)心他們的人看到兩人掉下懸崖時,眾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心臟砰砰直跳。
就連一向淡定的喬言澈、華宸、梵彧和顧寒舟都雙手緊握,微微顫抖,心亂如麻。
就在眾人都以為白清蘭和虞酒卿同歸于盡之時,只見紅白兩道光芒從萬丈深淵處直沖云霄,白清蘭和虞酒卿兩人飛身而起,直上數(shù)米高。
眾人仰頭觀看,只見虞酒卿手腕輕抖,劍花綻放,劍光四溢,劍氣恢宏磅礴。
那無形的劍氣好似風(fēng)卷殘云的海嘯,帶著排山倒海之勢,似要吞沒一切般向白清蘭席卷而來。
白清蘭凌空一個后翻,身段靈活似靈猴,身姿輕盈如飛燕。
她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這一劍。
然而,虞酒卿趁機又連揮數(shù)劍,劍招似猛虎下山,氣勢洶洶地朝她洶涌而來。
白清蘭貼著身后的山峰,施展精妙輕功,在山與山的間隙間游走穿梭。
劍氣落在山石上,數(shù)座山峰轟然倒塌,墜入崖下,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而白清蘭卻在移形換影之間,巧妙地來到虞酒卿身后。
她再次出劍,凌云霄劍光閃爍,在白雪的襯托下,更顯寒氣逼人。
只見她一劍破出,身形飄忽不定,劍法詭異難測,猶如蛟龍過江,勢不可擋。
虞酒卿手腕一轉(zhuǎn),劍身翻轉(zhuǎn),向后一擋,正好擋住了白清蘭刺向她后背的劍。
虞酒卿在轉(zhuǎn)身的同時,出腿如風(fēng),快如閃電。
白清蘭凌空一個下腰,這帶著渾厚內(nèi)力的一腿與白清蘭的身體擦過。
白清蘭起身之時,只見虞酒卿出掌如鐵,剛勁有力。
白清蘭來不及躲閃,下意識地出掌相迎。
兩掌相碰,又是數(shù)座山峰隕落倒塌,墜入崖下,好似天地都為之動容。
而白清蘭和虞酒卿皆被對方的掌力所傷,兩人被彼此的掌力打飛數(shù)米。
就在虞酒卿和白清蘭兩人要撞到山崖時,兩股強大且霸道的內(nèi)力在空中散開,這兩股內(nèi)力分別來自華宸和梵彧。
梵彧用內(nèi)力拖住了白清蘭,而華宸的內(nèi)力則拖住了虞酒卿,這才使得兩人沒撞上山石。
但虞酒卿和白清蘭畢竟被對方的內(nèi)力所傷,兩人飛身上山峰時,皆嘔吐出一口黏稠滾燙的鮮血。
這鮮血與地面的冰雪相融,紅白相間,美得刺眼,好似一幅絕美的畫卷,卻又帶著一絲悲壯。
虞酒卿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液,她又美又颯,一股瘋癲的感覺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可全身卻散發(fā)著嗜殺氣息,宛如一朵帶刺的玫瑰。而白清蘭雙眸猩紅,寒冷之氣在空中散開,活像一個嗜血閻王,索命而來。
白清蘭一個飛身而起,又與虞酒卿打在一處。劍影翻飛,劍招狠辣,兩人打得如火如荼,難解難分。
而眾人看到的卻是紅白兩道光芒,雖耀眼精彩,但其速度卻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再加上兩人的招式千奇百怪,靈活多變。
眾人的眼眸跟著這兩道光芒不停轉(zhuǎn)動,大家看得頭暈眼花,看久后,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好似置身于一場夢幻之中。
又是百招的對決之后,兩道光影終于停下,且還激起一地白雪,在空中散開。
待白雪落地時,大家才看清,原來虞酒卿和白清蘭都將自己的配劍架在彼此的脖頸上。就在大家以為兩人的對決結(jié)束之時,白清蘭和虞酒卿居然同時默契地用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掉了對方手中的佩劍。
兩把劍落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時,兩人居然只在眾人眨眼間又狠狠掐住了對方的脖頸。
眾人都肉眼可見地看到,兩人的手都在不斷環(huán)緊,好像下一秒就要取對方項上人頭。但又在下一秒,兩人居然同時放手。
兩人的大戰(zhàn)到此結(jié)束,但現(xiàn)場卻是狼藉一片。此刻的群山上都是光禿禿的一片,冰天雪地的山頂也被兩人的內(nèi)力融化得差不多了,好似一場浩劫過后的凄涼景象。
虞酒卿放聲大笑,豪邁之情溢于言表,“我許久未曾遇到像你這般強勁的對手了?!?p> 白清蘭也微微一笑,謙遜道:“這一仗,我輸了!”
虞酒卿連忙反駁道:“不,你我打了個平手,這一場比試我們誰都沒贏。白清蘭,你是個可敬的對手,今日,你便是鳳澤四年的天下第一?!?p> 白清蘭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補充道:“你也是!”
虞酒卿微微一怔,不解道:“那你的意思是,今日這場比試,我們都是天下第一咯?”
白清蘭朗聲道:“今日比試,勝負(fù)已分。你我,雙贏!”
“哈哈哈哈!”虞酒卿放聲大笑,“好,那就雙贏。白清蘭,走,喝酒去?”
白清蘭微微頷首,欣然道:“好,不醉不歸!”
白清蘭語畢,兩人屈身各自撿起自己的配劍,將劍收回劍鞘。而后,兩人一前一后施展輕功,踩山踏云而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時,眾人才紛紛散了場。
這場比賽很是精彩,大家飽了眼福,皆是盡興而歸。
而虞酒卿和白清蘭在這一次的比試中,可謂雙贏。
兩人皆被贊為鳳澤四年的天下第一,而白清蘭也在這一戰(zhàn)中,真真實實地被眾人所銘記,成為了天下的一段傳奇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