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霧回到家,天早就黑了,比平時都晚。上了五樓,貓主子照舊在撓著電梯門,等她回家。餐廳里,梁裔沒敢過來,只是站在餐桌邊,桌上的菜都扣著碗,有人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怯怯得看著她。
“吃飯吧?!痹S霧沒敢看那雙眼睛,自顧坐下。
梁裔盛了一碗飯,放到許霧面前:“你化妝了?”
許霧的妝沒有卸:“對啊,去相親了。”不能說真話,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編出這么個謊來。大概是她以前被家里逼著去相親,母親總讓她化點妝吧。
正在給自己盛飯的梁裔一下子就呆住了,飯鏟連著飯碗都掉到了鍋里:“對不起?!边B忙把碗拿出來,梁裔把碗拿去洗水槽,想去拿一口新的,但手滑,拿了幾次都沒拿起來。
梁裔覺得自己好沒用,一口碗都拿不動,特別難受,他不想讓許霧看到失態(tài),沖去了衛(wèi)生間,打開了水龍頭。
許霧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但水聲響起,她的耳朵就聽到了哭聲。一個大男人的,有什么好哭,吵死了,還浪費我的水,國家水資源很寶貴的好嗎。許霧覺得碗的飯也不香了,今晚的菜也不行,都是回鍋熱的,難吃死了。所以她吃得很慢,很慢。但直到她吃完,衛(wèi)生間里的人都沒有出來。又坐了一會,電視新聞也沒有什么好看的,都沒有什么大事發(fā)生,還是老幾樣。
梁裔就一直躲在衛(wèi)生間里,在這個家里,他無處可去,一共就三個房間。坐在馬桶上,腳都麻了,站起來,鏡子剛好對著自己。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沒戴眼鏡,有些看不清,湊近了,發(fā)現(xiàn)眼睛紅紅的,都腫了??粗约哼@副鬼樣子,眼淚又不聽話得流了下來,為什么許霧寧可去相親,都不能和自己試試。自己真的有這么差嗎?這段時間梁裔哭的有點多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會想著想著就流下淚來,一點都不像以前的自己那么自信。
一直在衛(wèi)生間呆到許霧走了,梁裔才敢出來,他剛剛失態(tài)了,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她。聽到樓梯上的聲音,他打開了門,確認沒人了,才走了出來。許霧把自己的碗洗了,余下的菜用碗又重新扣了回去。梁裔坐回桌邊,給自己重新打了飯,默默地吃著,兩只貓貓不見了,一個人的客廳有些靜,只有電視里的聲音傳出來,許霧走之前,按在了新聞頻道,電視里的評論員正在分析全球經(jīng)濟局勢,說得全是梁裔聽不懂的專業(yè)名詞。
“許霧會不會就是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啊。是覺得我小,不能給他安全感嗎?”梁裔吃著飯,開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許霧跑去一樓了,一樓有泳池,她想練練閉息,8分鐘還不夠,如果遇到危險還是不足以保護自己。兩只貓在池水邊上轉(zhuǎn)悠,好奇卻又不敢下來,就沾了點爪子。許霧突然想惡作劇,抓了滄耳下來,抱到水池中央,慢慢放了手,滄耳用最快最奇特的速度和姿勢回到了岸上,低吼著,感覺十分生氣。
許霧看著池邊的兩只貓,滄耳舔著自己的毛,銀耳也幫著,兩只貓依偎在一起,親密無間。她突然想起來梁裔抱著她的感覺,手臂很有力,但很溫柔。甩了甩頭,不再去想,許霧把自己沒入水中,看著墻上指針,一點一點轉(zhuǎn)動。
就這樣一輪又一輪,許霧在水池里呆到了半夜12點,兩只貓出不去,已經(jīng)找了個角落睡下了。許霧沒有開燈,等她上來時,兩只貓的眼睛在黑夜里發(fā)著綠光,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但她全身都是濕的,滄耳不想蹭。許霧在衛(wèi)生間里給自己吹干了頭發(fā),回到樓上。
梁裔躺在沙發(fā)上,一直沒有睡著,他一直在回想這段時間許霧和她的相處,什么時候會態(tài)度好一些,那個時候自己又說過什么,做過什么。
突然他聽到了樓上的開門聲,是六樓,難道許霧出去了?剛相完的親就去約會了?梁裔的心糾著難受,就像被銀耳在心上撓了一爪子一樣得疼。
樓下的人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樓上的人也是,明明折騰了好幾天了,非常累,但神經(jīng)就是繃著,放不下心來,許霧在等山里的回復(fù)。梁裔已經(jīng)被她困在這棟樓里快一個月了,就像一個囚犯一樣,不管他是愿意還是不愿意,這種現(xiàn)狀不能再繼續(xù)了。
許霧在計劃著,如果族老們不被她所威脅,那要怎么辦,自己偷機取巧可以,但正面硬剛卻是一點勝算沒有的。實在不行,自己可以跑,但梁裔呢,帶上不現(xiàn)實,不帶上,山里是否會相信兩人沒可能在一起,會放過他。
各種計劃,各種方案,好像沒有一個完美的。她唯一的奢望就是族老們能放過他們。
周一,許霧起晚了,上班遲到了。許霧很少遲到,雖然上班時間少,但基本上從不遲到。從地下室直接到辦公室,秘書進來告訴她,外賣到了,這段時間她的伙食太慘了,準確地說,是她不敢進廚房,怕見到那個會讓她心軟的人。
許霧穿過辦公區(qū)去茶水間,許霧給員工辦公環(huán)境挺好的,但就是一個要求很變態(tài),她不允許大家在辦公樓里吃東西,南方的蟑螂實在太討厭了,個頭又大,飛得又遠,她覺得很臟,所以她就不允許大家在辦公區(qū)吃東西,除了白開水,什么東西都不能帶進來,一顆糖,一包小餅干都不行。
茶水間設(shè)在每個樓層的盡頭,里面有微波爐,冰箱等設(shè)施,要求保潔一天一消殺。保持絕對的衛(wèi)生。辦公區(qū)有些長,因為是開放式的,所以當許霧走出來時,整個辦公區(qū)的人都看著她。雖然在一個樓層,但大家基本見不到老板,當許霧走去茶水間時,所有的人內(nèi)心只想著一件事,自己今天有沒有犯規(guī),有沒有在茶水間放什么不該放的東西?
保潔阿姨悄悄跟著后面更是心驚膽顫,老板對自己的工作滿意嗎?茶水間有沒有打掃地很干凈?有沒有哪個人在自己打掃后亂放東西,把環(huán)境弄臟?
餐食很簡單,廚師長親自做的,許霧實在不愿意吃外食,重度潔癖癥的困擾。就連公司的年夜飯,她不得不出席時,餐食都是一人份的,不吃大桌,廚師長親自動手,保證絕對的衛(wèi)生。
許霧坐在茶水間里吃著,秘書坐在邊上,匯報上一周的事務(wù),老板一般出門都會提早通知的,上周一聲不吭就走了,只說生理期不舒服,不想出門,這是她上班以來,發(fā)生的第一次。
正匯報著,電話進來了,是門衛(wèi),說門口有人找老板,說是家里人,報了名字,叫許從周。
“讓她進來,把人帶去階梯會議室?!?p> “好的。”階梯會議室,能容內(nèi)兩千人啊!兩個人見面要這么大排場嗎?秘書很有疑問,但她的職業(yè)操作讓她保持了沉默。
許從周,應(yīng)該叫水從周,作為影村在本地的外聯(lián)人員,對外,也以許姓來稱,畢竟村里基本上都是許和薜姓,叫起來不引人注意。
影村的姓只有雪和水兩個姓,男人跟著雪青容姓,女人跟著水玉姓。但這兩個姓過于少見,比較惹眼,為了隱蔽,外出行走,雪改薜姓,水改許姓。
在外人看來,琴溪邊的幾個村落保持了他們風(fēng)俗,不管哪家嫁娶,都是生男姓薜,生女姓許。
許從周站在偌大的會議室里等許霧,算起來,她得叫許霧姑姑,許霧的爺爺四十多了才娶妻生子,許霧的父親又是家里的老小,所以許霧是年紀小輩份大,一般同齡的都小她一輩。
“小侄女來啦,找姑姑什么事?”嘴上能占的便宜,許霧不會放過。
“族老們讓我過來一趟?!边@聲姑姑她是不會叫的。
“說說你們條件,但資金是沒有的,股份也不會給,說點我們都能接受的?!痹S霧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選擇這里是因為空間夠大,如果動手方便逃跑,也不怕有人偷聽,藏不住人。
“先把海外的人調(diào)回來。”被派去海外的人里有她的親舅舅,所以她也很希望這條能達成。
“不可能,他們是我公司正常派去開拓市場的,他們回來,還是有人去的。而且,這算是我為村里建立的一個新的隱蔽點,錢是我出的,人你們可以用。你們國外的據(jù)點太少了,我這么大張旗鼓的,反而不容易被懷疑?!彼艚o雪念的地方,怎么可以被動掉。
“那我們要放人進去?!?p> “雪禺是公司負責(zé)人,他有權(quán)招聘公司職員,不用我過問。但別太過分,被端了也別連累我?!惫咀匀蝗嗽蕉嘣胶茫蝗槐蛔?,全員都是嫌疑犯,會連累啟樂的。
“村里辦一個廠……”
“我沒人,沒錢,不投資,不入股?!贝謇锬切┤藢W(xué)的都是打打殺殺,只會行政行軍,經(jīng)商都賠過多少回了,還不死心,真心奉勸他們,再開一個科目,從商,從小培訓(xùn),好好培養(yǎng)。
“那你解決一下村里的就業(yè)問題?!?p> “新島歡迎他們?!辈湃映鋈ヒ慌?,又想放一批進來,門都沒有。
“你一個條件不答應(yīng),那我們還談什么?”